接下來的話,也用不着江翼解答了,因為溫歆一眼看到了客廳内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面。
她有多久沒見溫展了?
她媽媽去世那年?時間太久遠,那會兒她才上小學,她記憶已經變得非常模糊了,但那個夜晚,那張蒼白的小臉上一雙想要把她吞吃入腹的惡狠狠的眼神,她永遠記得。
他該多麼地厭惡她啊,他們兩個是有着血緣羁絆的同父異母的親兄妹,卻在小小年紀之時,就隔着殺母的血仇。
他和她的母親,互相因對方而死,他們兩人,也在很久之前就彼此憎恨。
現在,他們卻在同一個屋檐下又相遇了,他還當着所有人的面,向她打招呼,微笑地看着她,說,嗨歆歆,好久不見啊。
溫歆此時的感覺非常魔幻,一如溫展這個她從小就捉摸不透的哥哥,他的表現有時還會讓她覺得非常恐怖,他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到這個家呢?到底抱着什麼樣的目的,高興地和她寒暄微笑呢?
呵,真是有趣啊。
茶幾上擺滿了果盤,溫海柔正拿着水果刀,一邊與溫展閑聊,一邊給他削水果,溫海天在溫展身旁坐着,時不時地也參與進去聊個一句半句,但更多的,是在旁邊默默看着,微笑着。
眼裡的愛都快溢出來了,俨然一個慈父形象。
看見溫歆,溫海天臉上的神情立刻變得慌亂起來,江翼跟在她身後進了屋子,語氣也是小心翼翼的:“你爸早就讓我跟你說一聲,是我沒來得及告訴你,我……”
溫歆笑着打斷他的話:“沒關系,他們回自己的家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她這才又面向溫展,回複他剛剛的問候:“是啊溫展,我們的确好多年沒見面了,你身體還好吧?”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溫海天感激地看着溫歆身後的江翼,多虧了他,自家女兒這半年以來變化很大,越來越懂事了。
溫展因常年住院,臉色透着不正常的蒼白,又因幾個月前剛做了一場大手術,身體非常虛弱,現在走路還得靠人攙扶,或者需要自己坐輪椅或拄拐棍。
但他精緻的五官,被溫海天多年來悉心照料的身體,精心打扮的衣着,宛若一個養尊處優的病弱少爺,雖病弱,但半點不顯狼狽。
“謝謝歆歆關心,我目前身體很好,還得感謝爸爸、姑姑和小叔的照顧,相信用不了多久我會恢複健康的。”
溫歆假意沒聽出他話語裡的敵意和虛僞,點點頭,扔下一句“那就好”,就單獨上了樓。
今天本來是想和江翼炫耀自己的通知書的,溫歆從包裡取出來,看了幾眼把它放在了梳妝台上,看來暫時是沒機會了。
窗外,枝繁葉茂的大樹伸展着自己的枝桠,滿眼是生機勃勃的綠意,樹上不知停了幾隻夏蟬,叫聲擾人,就算這樣,聽久了也竟使人聽得習慣了,像是催眠曲。
溫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可能今日與故人重逢,塵封在心底的舊事也随之被大腦翻閱,她居然又一次夢到了她的母親。
她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醒來,眼眶潮濕,枕頭邊留下了眼淚的濕痕。
她去洗漱間洗了一把臉,保證看不出任何異樣才打開了門。
門口處站着江翼。
他瞅着她的臉色,擔心地問她:“睡覺了?”
溫歆點點頭:“對啊。”
“怎麼睡了那麼久?天都快暗了。”
“這幾天跟朋友玩瘋了,有些累。”
“也是,好不容易考完了,是該放松一下。你今天心情還好吧?”
“挺好的。”
“大家下午商量着要給你重新補個生日,你生日的時候他們在國外,正巧你那會兒在沖刺高考,我也沒給你慶祝。”
“算了,沒什麼好過的。”
現在溫展來了,她更不想過了。
江翼堅持:“還是過一下吧,十八歲成人禮呢,怎麼能沒個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