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塘洗完澡換好衣服後就去了陽台,簡泉已經在晾衣服了。
聽到他的動靜,簡泉沒轉身直接說:“把濕衣服放進來吧。”
他應好,等把衣服塞進去再起身時,才注意到簡泉也沒動,隻是靜靜看着他。
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他一番,說:“效果不錯。”
簡泉的衣櫃顔色很單調,黑白灰三種簡約又百搭。夏雲塘挑了身灰色衛衣黑運動褲就穿上了,衛衣是有點短了但褲子竟然出奇地合身。
簡泉向他解釋道:“這個褲子是我之前買大了,但因為那陣子忙就沒退帶回了家。”
“要是你覺得合适的話等會就直接穿回去吧,就不用換了,挺麻煩的。”
水注滿,最後一滴水彙合成功,滾筒開始運作,發出嗡嗡的聲響。
夏雲塘點點頭,說好。
“那現在,就麻煩夏大廚去做飯了。”簡泉輕快地合上手掌,發出一聲清脆的巴掌響。
他繞到夏雲塘身後,做出幼兒園時老師經常要求的“小火車搭前肩”動作,輕輕推着夏雲塘走進廚房。
“這個是圍裙、這裡是刀具、這個抽屜裡是碗筷,還有這片是調料區,都挺全的……”夏雲塘頭都快跟不上簡泉的介紹,跟着簡泉的身影不停地點頭。
“我有些餓了,先去拆幾包小零食。”
聽他這麼說,夏雲塘立馬進入狀态,帶上圍裙洗好手就把需要的菜都拿出來準備好。
他不知道簡泉家的米在哪,手上正切着肉,偏頭提高音量問:“小泉,可以幫我拿下米嗎?”
沒過三秒簡泉就過來了,手上還帶着小餅幹,夏雲塘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被他塞了幾個,他一臉懵,手上也停了。
簡泉到另一頭的櫃子裡舀了兩碗米,問他夠不夠,夏雲塘沒反應,眨着眼幹咽着嘴裡的餅幹。
簡泉見狀問:“是噎住了嗎?是的話點個頭,我看你手上也不方便拿就直接塞給你了。”
夏雲塘立馬搖頭,費勁地咽下,清了清嗓子說:“沒事。兩碗米夠了。”
“行。”
簡泉還是有些擔心,反思自己剛剛太沖動,把水放好用指頭量過後就去外面接了杯水遞給他。
夏雲塘道了聲謝後就喝了一口。
趁着這空檔,簡泉掃了一眼看向案闆上的菜,就傾身又取了把刀跟他擠在一起切。在家的時候他就經常打下手,像洗菜切菜這些事還是不在話下的。
他家房買得早,當時也沒想過還有什麼開放型廚房,對于現在已經是兩個大人的他們就有些小了,簡泉雖然還有事,但也想先盡量幫着夏雲塘做點什麼。
他們肩膀挨着肩膀,因把袖口捋上去而暴露出來的皮膚偶爾輕輕擦過,一次兩次下來,簡泉明顯感到夏雲塘胳膊僵硬不少,動作也慢下了。
他呼吸都比平時重了不少,從刀擦過青椒、再落到木闆間的密集動靜裡逃出,被簡泉捕捉到。
他想,果然這空間沒辦法讓他大展手腳,但自己這條也快切完了,馬上就給他騰出地方。
他看了眼夏雲塘手下的進度,卻透過那起起落落的右胳膊間看見那若隐若現的“棕色雲”。
他蓦地生出一絲後悔。應該自己站在左邊的,這樣眼睛一瞥就能看到那片胎記。
“需要我調料汁嗎?”這樣應該不是很占地方。
夏雲塘猶豫了會,回他:“這個我來吧。”
簡泉點點頭,他問還有什麼是他能幫忙的,夏雲塘想了想,問他昨晚是幾點睡的。
“大概……三點,準确是今早。”
“小泉去休息會吧,這裡大概還要一小時,好了我叫你。”
簡泉是那種每天中午必須要睡覺的體質,除了一覺睡到十二點之後這種情況。
簡泉應下,正合他意。
走出廚房之前他又回頭看了眼,空間看起來果然大了不少,但夏雲塘卻一步跨到自己剛剛的位置上,簡泉沒搞懂他要幹什麼,但一想到自己手上那一攤子,就趕緊加快了腳步,三步并兩步地進了房間。
剛剛說自己要先吃點小零食那陣,他就是到房間先把給夏雲塘的生日禮物拿出來了。
那是一個高20公分、長25公分的拼圖小人像,安靜地待在一個黑色絲絨盒子裡。
夏雲塘有收集的喜好,小時候他的書櫃上就滿是手辦。
簡泉本來想送他積木小人,但轉念想夏雲塘自己就能拼出,送這個也沒什麼新意,不夠獨特,确定了“手辦”這個基調想法,很快他就意識到可以用拼圖試一試。
先找到一張他們的合照,按着樣子用石膏打個樣,再用稍硬一點的紙把它包裹得嚴絲合縫,把多餘部分剪掉,然後确定五官和衣服的大體位置,把它剪成形狀各異的小塊,畫好後再粘在一起就可以收工了。
思路是簡單,但實操起來還是廢了簡泉不少功夫。
但一想到這兩個小人就算站在他的手辦中也能被一眼看見,心底就升出滿足的自豪感。
夏雲塘也喜歡實用的東西,所以他又送了一個香薰。
與普遍不同的是,這個香薰燃燒起來會出現定制時發去的照片,轉動方向會出現不同的圖片。燭芯被不可燃物包裹着,蠟燭燃燒完就露出槐樹形狀的小雕塑,那是青市的代表樹。
如果停電了,拿手電筒朝它一照,再把拼圖小人放在影子前,連場景都有了。
“他們”不會有第二個影子,就算在不同的空間上也隻會和那棵大樹融為一體,生來就在青市,仿佛也沒離開過,一直受着它的庇護。
這想法是太美好,他自己都要說服自己、把自己騙過去了。
真好笑,好在這世界不是唯心的。
不見面靠着那一月一次、有來有回的信紙撐着,見了面又千方百計自己給自己下強心劑,以為實現了就不會有所謂執念,卻認清人總是複雜,隻會想要更多,總是這麼貪心。
沒有底氣催生出他源源不斷的欲望,驅使他狡猾地送出這些東西,無一不暗示夏雲塘:
你不能再離開。
他近乎冷漠地、看着這些不久前還在自己手底盛着期待成型的結晶,學着夏雲塘把自己的關節按得噼裡啪啦響,直到聽見外面的細微聲響乍一回神,把它們收到盒子裡就上床了。
他訂了個半小時後的鬧鐘,被子沒拉開,張開胳膊放在腦後就靠上去。窗簾沒拉嚴,暗淡的光偷溜進來,伴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在今天甚至讓難得靜下來的簡泉覺得愉悅。
外面還在乒乒乓乓地響,被門阻擋過濾了一層,顯得悶重,也更催眠,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身體給他的信号,那是來自這些天過于操勞和今天沒午休的懲罰。
眼睛順然地合上前他腦裡竟然閃過夏雲塘說的話。
這樣隻有自己和夏雲塘的空間,真是安全。
如果可以永遠這樣……
不對,那他呢?
“小泉、小泉?該吃飯了。”這聲音像是穿破了水面,或許其實他自己就在水裡,而夏雲塘是在岸上叫他。
他費勁地睜開眼,像是從溺水中得救。
“我在。”
“三點半了,去吃飯吧。”夏雲塘懷疑簡泉被餓暈了。
他揉揉眼,應着,“好……”一隻手朝上掙着拉伸,通過一些身體拉扯的痛感喚醒自己。
下一秒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夏雲塘捏了捏他的指關節,簡泉睜開眼,仰視着他,借着那一點微弱的光,好像能看見那人有了弧度的嘴角。
就那麼一點,簡泉覺得自己被感染到,在計劃還沒在腦海中成型前,他一秒握住夏雲塘的手腕,然後借力一扯,自己得以坐起,夏雲塘卻身體失衡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