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泉醒來睜開眼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地毯上的夏雲塘。

天色暗下去，夏雲塘沒拉窗簾。他一隻手撐着臉，歪着頭靜靜看着簡泉。

“你吓我一跳……”他好久沒睡過這麼長時間的覺，眼睛睜開了腦子還沒處理過來，就算被吓到也隻是幽幽說了這麼一句。

夏雲塘輕笑了下，問他：“要起來嗎，快七點了。”

簡泉還是沒什麼反應，他的眼睛半睜着，無神地看着前面。

這是睡爽了，夏雲塘很快反應上來。他張開手往簡泉眼前揮了揮，“小泉，要吃點什麼嗎？”

這下他才有了反應。他緩緩眨眨眼，眼球動了動，聚焦在夏雲塘的眼睛上，然後徐徐開口：“夏雲塘，你好煩。”

夏雲塘也不惱，反而覺得簡泉這樣很好玩，像他們小時候經常去樓下喂的那隻貓。他站起來，本想把簡泉提起來，手挨到他胳膊時才反應上來簡泉沒穿衣服。

他怔怔地收手，立馬轉身說：“我去點外賣。”

他這麼走隻是回避了自己的尴尬，簡泉沒什麼反應，還躺在床上放空。

半晌，興許是終于醒了，他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還含糊着叫夏雲塘：“阿灼，我的手機呢？”

不一會兒夏雲塘就冒出頭，手上還抱着兩件幹淨的衣服。他把手機遞到簡泉還在頭頂的手裡，又把衣服放在床頭邊，交代着：“你的衣服還在烘，先穿這一身吧。”

“嗯。”簡泉拉長了回答他，手上飛快打着字回人消息。

夏雲塘盯了他好一會，他還是那個姿勢，他突然有些玩味地開口：“簡泉，你今晚是準備睡在我這裡嗎？”

聽到這話他才終于有了反應，他的手指頓了下，很快勾起唇回他：“是有這個打算，你這床太舒服了。”

夏雲挑了下眉，也拿出手機。

簡泉注意着他那邊的動靜，沒看懂他是要幹嘛，但直覺這人又悄咪咪在搞怪，才終于舍得偏頭看他，“又在搗鼓什麼大計劃？”

“我在下單床上可用長桌子。”他擡眼回道，“簡部日理萬機，我得把家當準備好。”

這是怪自己一直看手機了？

簡泉開始套上衣，“那你再買個屏風吧，我這人邊界感挺強的。”

他笑得有些吊兒郎當，夏雲塘看過來時他上衣已經穿好了，就帶着點壞笑把褲子拖進被子裡，夏雲塘很自覺地轉過身，說：“你來了我自覺睡地上。”

簡泉把被子整好後就往外走，路過衛生間時進去用水沖了把臉洗了個手，到了客廳，夏雲塘已經把外賣擺好等着他了。

他坐到夏雲塘身邊，環視了下周圍，拆開筷子就攪面，一邊說着：“所以你租的這個房子沒有廚房？”

夏雲塘給自己點了烤串，他把盒子都打開，擺在簡泉周圍，應着他的話：“對，一般都點外賣。”

他找房子的需求不高，一間客廳一間卧室自帶衛生間，再有個陽台能擺小沙發、有個桌櫃能放電視機，聲音不用放到最大，但必須能填滿整間房。

“我覺得你做飯看起來還挺好玩的。”簡泉喝了口湯沖下那點噎堵。

夏雲塘點的這家外賣是家老店的，他們都愛吃，簡泉剛好出來趁着了個熱乎，再加上睡得時間長了他都發懵，一筷子熱噴噴下去實在滿足。

半晌沒聽見夏雲塘回答，他還以為是被自己囫囵咽下蓋過了，轉頭一看，那人撐着臉看自己，臉上還帶着點無奈的笑，“要喝飲料嗎，還是白開水？”

“白開水，謝謝。”

“好。”

水是溫的，他還捎了隻勺子。簡泉接過灌了幾口，舒适地仰倒在沙發上。

“我才注意到這裡還有電視。”回神有勁了，歇一會。

夏雲塘取出抽屜裡的遙控器，問：“看點什麼？”

“電影？電視劇？還是……綜藝？”他抱住腿，歪着頭問他，“紀錄片或者動漫？我不知道，有點聲就行。”

“對了，時長控制在一小時左右吧。”他看了眼時間，“我九點半前得回去。”

夏雲塘從他的曆史記錄裡翻來找去，眼睛盯着屏幕：“所以今晚不住了？”

他說這話時漫不經心又透出一股正經，簡泉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一絲埋怨，轉而噗嗤一聲笑出來。

“畢竟第一次來你這裡，不好意思讓你睡地闆。”

“你介意看我上次沒看完的電影嗎？”

啧，好生硬的話題轉移。

簡泉的笑臉一下子就變得很标準，好像走了什麼程序，“不介意，感謝您的服務。”

他對外形象一貫精明能幹，所以見他吃癟就顯得很稀奇，那點小表情也是生動好玩。

夏雲塘知道他現在一臉吃了苦瓜的表情，眼睛還看着前方，但語調都跟着上揚的嘴角變得輕快：“請給五星好評。”

“……”

這人玩蹬鼻子上臉真是一套一套的，天賦異禀。

真是得寸進尺……氣得他又拿了串五花肉洩憤，心裡忿忿地開導自己，君子講理不動手，再怎麼說也是自己慣的。

“對了，我挺想問你一件事的。”他後面幾乎沒再吃，而是一直看着電影。

情節來到這裡：為了選拔人才參與秘密項目，主人公出了一道題，報名參加的人都在一間房子裡解答。

“什麼？”他們沒關燈，這個氛圍不怎麼适合看電影，但又看得認真，好像也對不起桌上冷掉的美食。

“你給我的那幾個本子的顔色，是對應了什麼嗎？”這就是最後一道謎題了吧。

男主一臉震驚，露出手表的手腕還僵在空中，鏡頭給到那位差點遲到的女士，她一臉明媚地舉起手，像小鹿一樣靈動可愛，率先完成了題目。

夏雲塘轉過頭，沉沉地笑出來：“他們差點弄丢了一位人才。”

簡泉也看過去，不禁贊歎，“好厲害，她還是這間房子裡唯一的女士。”

夏雲塘點點頭，沉默了會，好像是終于知道該怎麼回話了，才說道：“是有對應。所以小泉找到了？”

簡泉心想，要是找到我還問你嗎？不過他心裡确實有個猜測，姑且可以一試：“春夏秋冬？”

“叮咚——”那人面無表情地鼓了個掌。

“回答錯誤。”

他遞給簡泉水，“簡泉同學還需再接再厲，請接受懲罰。”說完還晃動手腕搖了搖。

“我絕對心甘情願接受。”他細細抿了一口，貓嘬水似的。

放下杯子，夏雲塘又轉回頭了繼續看上了，他看起來輕松了不少，光打在臉上，一身的柔和。

就這麼不想讓他知道？簡泉納悶了還。

電視裡突然傳來有些陌生的聲音，他看向屏幕，是兩個男孩在課上傳紙條被老師抓住了，看起來應該是回憶片段。

“他們上課也傳紙條。”他沒忍住，還是說了出來。

夏雲塘聞言，低頭笑了笑，“我把那個本子和你的信放在一個箱子裡。”

他們小時候在一個班，不像别人傳紙條，是直接在本子上開展對話。

“這裡嗎？”

他搖搖頭，“在梧城的家裡。”

簡泉有些恍惚，真的是在那裡安定下了。

不過也挺好，他握起拳用關節在桌面上扣了扣，那是他們的暗号，誰先敲意思就是放學後去你家寫作業？

簡泉做這個動作本意是想問他什麼時候和他一起去梧城轉轉，卻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看我給你發的消息了嗎？”

夏雲塘點頭，似是懂了簡泉要問什麼，一時有些局促：“是、是阿姨叫我吃頓飯嗎？”

簡泉安撫他：“别緊張，估計是我媽想着作為長輩叫你回去吃個飯，她和我爸總是出差，也不好找一個能湊到一起的時間。”

他拍拍夏雲塘的肩膀，用貓一般漂亮有神的眼睛看着他，專注認真，“主要是你想去嗎？”

簡泉從小就很有主意，他們兩個都很犟，不過一個是明擺着态度，讓表情本就不怎麼豐富的臉看起來更像面癱，一個是不直接拒絕但提出新方案反客為主，打迂回戰。

夏雲塘知道，隻要他說不想，簡泉就有辦法在“他不去”和“安撫長輩”之間找到個解決的好辦法。

但這位長輩畢竟不是旁人……哪怕夏雲塘再讨厭麻煩再嫌見人也會點頭。

“去。”

男主熟悉的聲音又冒出來，夏雲塘借着回頭掩住了眼底的無奈。

果然。雖然這并不是很嚴重的事，但他清楚夏雲塘有多抵抗在家長面前裝出除學習以外的乖乖順從樣，分别這麼多年，見到自己都那麼拘謹，更别說他家長了。

他隻是不喜歡夏雲塘小心翼翼、為别的事讓步。

他歎了聲輕微的鼻息，應道：“好吧。那我到時候聯系她看看什麼時候有時間。”

男主和女主在草坪上解題，一位工程師走來遞給男主他們的發現，項目又有了新進度。

簡泉看到這裡，開了句玩笑：“不如我們去求下寺廟，祈禱祈禱，心誠則靈，說不定就會有好事發生了。”

他知道媽媽對于夏雲塘的“關心”更多來自于自己這麼多年和他意外堅持的聯系。

在小時候他就清楚，母親對夏雲塘的欣賞是出于一種對聰明小孩、“配”和自己一起玩、腦子跟得上自己的放心。

這倒也沒什麼，畢竟她對自己的關心也是以成績為先，所以他也知道該用怎樣的頻率接收母親發來的信号，像那種小玩笑還是到了大學他們才偶爾用幾個表情包互動趣味一下，所以到了餐桌上，他們最多可能的話題也不會是這些年夏雲塘經曆了什麼，而是梧城的教育資源、他的成績、他的專業和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