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簡泉如約而至，夏雲塘去開門先看到的是一隻大大的面包玩偶。

“你好，我是面包。”簡泉躲在它後面，悶着聲音變着調子“先發制人”。

夏雲塘昨晚翻來覆去睡不着，收到簡泉發來的“晚安監督”後他把聊天記錄扒拉到好友申請，往下滑着越看越難入睡，所以哪怕簡泉專門挑了中午到，他從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到現在也還是渾渾噩噩的。

但他覺得簡泉太可愛了，還是沒忍住笑出來，也壓低聲音很配合地回他：“面包同學你好，我是夏雲塘。”

他側了身子讓開，“要進來嗎？走廊好冷。”

簡泉沒放下玩偶，走進來保持着“冰冷機械”的語調，說：“面包聞到夏雲塘昨晚數羊入睡失敗。”

夏雲塘不置可否，一隻手替他拿着玩偶擋在臉前，好讓他脫外套換鞋，“确實，雖然小羊同學昨晚一直陪着我，但由于我過于思念它的主人，所以入睡失敗。”

簡泉一抖，硬是從他這啞嗓子裡聽出幾分幽怨，他疑問道：“夏雲塘，你這因果完全不對。”

他一把拿走玩偶，看見夏雲塘笑得開心的樣子，問：“我在這你就能睡着了？”

夏雲塘揉了把頭發，帶着簡泉坐到沙發上，一邊含糊地說：“可以試試。”

“那我今天看着你睡。”他早做好準備了。

那小子立馬裝傻，“頭發太多我沒聽清。”

簡泉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說：“我就知道。好了，一碼歸一碼，這個面包是我給你買的，你可以抱着它睡覺。”

“你要把小羊帶回去嗎？”夏雲塘聽力一下就恢複了。

簡泉挑挑眉，“不呀，讓它倆交個朋友，還在你這裡待着。”

夏雲塘如釋重負，搓了把臉，嘟囔着，“可是羊也不吃面包啊……”

“羊為什麼要吃面包？”簡泉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他罕見地沒回話，搖搖頭說：“我先去洗漱了，腦子還有點暈。”

說完就走了，徒留簡泉一個人看着他的背影發懵。

他聳聳肩，覺得房子有點悶，環視了一圈才發覺不對勁是來還合上的窗簾，準備過去拉，又瞥到桌子上突然多了好多小零食和水果，他前兩次來都沒見。他不自覺就笑了，伸手拿了一顆水果糖，青蘋果味的，不膩、很甜。

“嘩啦”一下，陽光湧進大半，屋子似乎立馬就熱鬧好玩起來，簡泉被光照得眯起眼，但這感覺太溫暖太舒服了，他乘勝追擊消滅了剩下的陰影。開了一扇窗，能聽見模糊的車輛飛馳聲卷入風聲從紗窗過濾進來，背後時有時無的淅淅瀝瀝聲最真實。

嘴裡的糖被咬碎，這天的光是青蘋果味的。

簡泉走到沙發拿起了“面包”，再拉了把小椅子，把它安置在小椅子上曬太陽，他有些不合時宜地想起小時候看的一部叫《雲朵面包》的動畫片，明明捏着感覺塞了不少棉花，但他就是覺得這個小面包可能會飛上天。

他蹲着和那兩隻黑豆豆眼對視，眼睛眨了半天想不出理由，思來想去又吞了顆糖後才知道原因。

太幸福了。陽光、夏雲塘、秘密基地，甚至是“長大”，像缺氧後被灌了一大口氧氣，他腦袋昏昏漲漲，覺得身處童話。

簡泉打算起身走走緩一下，轉了客廳和看起來應該是夏雲塘專門收拾出來的一小塊“廚房”後，他不自覺就去了最熟悉的卧室。

卧室是“夏雲塘”存在感最強的地方，沒有外面那麼“規整”，好比調料和刀具，它們隻是因為有作用才會被夏雲塘買回來置辦，沒有有生氣的東西。

除了今天他剛看到的那一攤小零食。

卧室裡的簾子他也是緊拉着，簡泉不禁思考是不是隻有在日落後他才會拉開。

為什麼不照照光呢？簡泉輕歎一聲。

他走到小陽台，把簾子拉開後才發現腳底原來還有一小盆多肉，圓嘟嘟的很可愛，他用指腹輕輕摸着它，心裡已經在打算下次來要送夏雲塘什麼植株好了。

正午日光太曬，簡泉隻蹲了一會就退回去避涼了，轉頭一看，生活氣最重的那張有些“淩亂”的床上，他的小羊被夏雲塘用被子好好蓋着，看起來被照顧得很好。

簡泉笑着俯下身，想再摸摸它的毛，耳邊卻傳來了帶着濕氣的問句：“面包呢？”

神不知鬼不覺的，簡泉被一句吓了一跳，夏雲塘看見他的背猛得一聳，想轉頭卻腳下一滑，帶着他都倒在床上。

夏雲塘洗完臉不喜歡擦，除非大冬天要出門前才會應付一下。面盆裡的水都流完後他沒聽見外面有什麼動靜，有些急地繞了一圈，除了被拉去曬太陽的大面包後再沒别的發現。

他覺得自己身上有一種像蒲公英的毛沾滿他渾身的異樣感，當他在卧室裡看到身後滿是光的簡泉後，才清楚了那是什麼。

他悄悄走近簡泉，也是一步步走進了光裡。雖然挺曬，但似乎并沒有不舒服，很溫暖，像簡泉的懷抱。

找到簡泉，看着他在眼前，感受着他的氣息，夏雲塘覺得心裡安定了不少。他存心想逗逗他，于是出其不意問了另一隻。

哪想……效果實在出彩，簡泉此刻就在他身下。

簡泉一臉懵，臉上的水珠在他與光的戰鬥中忽閃着，他的手握成拳頭放在胸口，漂亮的眼睛撲閃着像隻在花叢中躲閃的蝴蝶翅膀。夏雲塘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身體沒辦法動，倒是能目不轉睛地盯着簡泉，覺得簡泉眼睛上可能真落了兩隻蝴蝶，輕輕一動就在自己心裡掀起一陣龍卷風。

太可怕了。

“你吓我一跳……”簡泉虛着聲音，一隻手抹了把臉，頭下剛好是小羊，他索性轉了個身子把臉埋進去。

“夏雲塘。”

被點到他才終于回神，慌不擇路匆匆應了聲。

“躺下吧。”簡泉沒看他，聲音悶悶的從他身下傳出。

他這才覺得自己能動。

簡泉覺得自己身邊陡然多了一團熱量，是夏雲塘的體溫，他和自己之間大概有兩拳的距離。

“忘給你說了，我媽說她沒時間。”他從那毛皮裡拉開頭，側着臉看着夏雲塘，頭發有些亂糟糟的，臉也被悶得紅。

“也就是我們不用上一個難熬的飯局了。”他挪動胳膊，點了點他眼睑上的痣，示意它們也高興一點。

夏雲塘想抓住他的指頭，被簡泉這麼對待太舒服了，但他隻是想想，沒那麼做。

能逃過飯局當然是好事，但他覺得這麼做有些不好。再怎麼講，他們都是簡泉的父母，而且小時候對自己也不錯，所以他還是得找個機會拜訪一下。

但他還是佯裝開心，應着他：“好。”

“好了，我說完了。”簡泉像一隻閃電烏龜，火速又把頭埋進去。

夏雲塘看他這動作，張着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簡泉忘了收回胳膊，他就拉着那兩個手指搖着，“這是怎麼了？”

“我、我餓了，你做飯吧。”

“來之前沒吃飯嗎？”夏雲塘一下子就正經起來。如果沒課他起得晚，一天一頓就夠了。

簡泉在被子裡搖搖頭，頭發像蒲公英的毛，“八點吃了，去圖書館待了一會，十一點半再來你這。”

夏雲塘立馬警鈴大作，他雖然沒有囤食的習慣，但好在冰箱裡還有一些食材，之前在網上也買了小鍋備着，應了句知道了就立馬去做飯了，沒走兩步又折回來交代，“桌子上有一些小零食，你先墊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