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清池水重歸平靜,小船上的三人久久無話。
碧綠的妖丹在抽出記憶之後徹底失去了法力,宛如明珠蒙塵,變得暗淡無光。
步顔看着它被放回冰籠,忍不住感到唏噓。
他愛她,她愛她,這關系亂得都快扭成麻花了,換她也得腦子一熱幹出些瘋事來。
“情啊愛的,果然沾不得。”
小狐狸搖搖頭,一臉深沉地感慨,“還是好好修行最重要。”畢竟成仙以後什麼樣的快樂得不到。
抱着她的少年聞言低眸看了她一眼:“顔顔覺悟甚高。如此一來,日後教導你門規時也就省力不少。”
“什麼門規?”
“佛門第五戒,不淫邪。你若想留在門中,自然也當遵守。”
翦舟瞧着她,唇角含笑,“發情之事你也不必擔心,門中到時自有專人替你處理。”
處理什麼?!不是她想的那種吧!
步顔眼神中透露出驚悚,憋了半天才擠出來一句:“這倒也不必。雄獸就算了,雌獸也沒有這個條件啊……”
“條件?”這回輪到翦舟不解。他眉輕輕一皺,似是有些困惑,“你是指?”
“就是噶、噶蛋……”
步顔說不下去了,光是想想都覺得渾身發毛。
她沒有那東西要怎麼噶?!總不至于将她開膛破肚吧!
“還是不懂你在說什麼。”
翦舟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到時會有門中弟子為你熬煮特制的藥湯,助你安然度過那段時間。”
說罷他擡起手,指尖在虛空遙遙一劃,從不知何處的空間裡抽出一卷竹簡來。
“這是聖佛門的靈獸名錄。”
他用法力使竹簡懸在空中展開,找到玄蟒的名字将之抹去,改為填上步顔的名字。
名錄更新一結束,上頭的墨迹便立即凝固,像是用刀子鑿出來的一樣。
“顔顔,手。”他輕聲提醒。
步顔看得一臉懵,乖乖伸出爪子,眼看着他将之握住按在了字迹上。
千絲萬縷的白色觸角揉按她爪心,仿佛成群的細小蟲子,牽引着使她的肉墊在竹簡中留下一枚金色的印記。
一大四小五個圓,組成了朵小花。
翦舟阖眼,長發無風自動,攪起一潑池水将竹簡上玄蟒的蛇鱗印洗淨,随後重又将其放回空間。
“結契的妖族都要在名錄上留下印記,這印記唯有佛清水可洗去,迹無則契約無。”
他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如今玄蟒的位置交給你了,你往後可在聖佛門中修行。”
難怪要帶她進鎮邪塔,原來是要做好入門登記呀。
黑戶步顔突然解決了容身處的問題,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這樣我就能跟着你嗎?”
“你結契的對象乃是聖佛門,并非是我。”白衣少年搖頭,“如今你修為尚淺,待日後你晉升結丹期,就會将你派往絕塵山守護百姓。”
那不還是不能跟着他嗎!
步顔一聽頭都大了:“這怎麼行!我就想跟着你!若是不能那我也不要結契了。”
她長長的尾巴豎得老高,肉眼可見的抗議和不滿。
翦舟見狀溫和一笑:“送你走也要等到結丹期。依你目前的修為,應當還得要三百年,在此之前你都可以跟着我。”
他好脾氣地摸摸她腦袋,像在哄不安的小孩:“顔顔乖,不必害怕,聖佛門裡不會有人傷害你。”
山中的幼妖抗拒人族很正常,他得對她耐心。
翦舟在心中暗暗想。他思忖片刻,帶着她和蟒精一道飛掠出第八層。
待重新站定,三人已又回到了冰門外的樓梯上。
“你們在此稍作等候,我去将玄蟒要待的禁室劃出來。”
少年彎腰把步顔放在地上,而後一拂袖如清風消逝而去。
步顔老大不高興地四腳着地,還在為事情發展不按自己計劃來而懊惱。
她餘光瞟見一道極為不善的目光。
“呵,狗腿子。”蟒精雙臂環抱,斜着眼睛不屑道。
步顔:?
步顔:你又在發什麼瘋?
“難怪你一路上磨磨蹭蹭不肯離開,還非要纏着翦舟。”
翠衫青年冷笑,“原來你本就想着要跟随他!是我單純了,不如你們這種山裡妖會算計,有心機。”
步顔不理解,但這并不妨礙她覺得他有病:“你是妒忌我搶了你的靈獸之位?”
“那破契約我早就不想要了。”蟒精怼她。
“事已至此,你想跑也跑不掉了。該說的話我都說過,警告你不聽,那往後遇到什麼事也是你咎由自取。”
他狹長的眼睛罕見地揉進絲絲凝重。
“念在翦舟留我一命的份上,我給你們提個醒。他中的毒遲早會發作,唯一的解法是下月十五去絕塵山天池,取日月精華調息排毒。”
“不然要麼他死,要麼你死。”
空曠黑暗的塔内,他的聲音被拉伸得異常沉重可怖。
步顔想說的話忽然都像被堵住,怔怔盯着他的眼睛無法動彈。
“什麼叫我也會死——”
她剛剛問出口,隻聽塔頂忽地吹過一陣疾風,猶如千軍萬馬齊吼着過境,發出聲嘶力竭又令人生寒的動靜。
“不能再說了。”蟒精驟然變了臉色,“它在聽。”
它是指誰?
小狐狸越發感到一頭霧水,歪着頭看他:“你指的是鎮邪塔裡的邪祟?還是什麼?”
“小東西,你記好,想在聖佛門裡活得長久有兩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