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轉身往旁邊的田地裡走。
現在的田裡隻有很矮的小麥苗,一連片的起伏,看上去也是很有悠然的冬天凜冽冰冷的味道。
江意往旁邊的山坡上爬了爬,然後在一片掉光了葉子的喬木叢中準确無誤的找到了幾株正開得燦爛的野生臘梅。
她先是拉着枝條放到自己鼻子下聞了聞,然後伸手很是熟練的挑了幾枝長得最好的折了下來。
這事江意從小就幹,小時候折了插花,長大一點了就折一枝拿着聞了玩。
小小的成簇的黃色花朵,散發着悠遠濃郁的冰涼清香。
隻一枝就足以讓江意高興上好幾天。
李盛秋站在那裡看着江意折完,看着她走回來,然後又跟着她往墓園走。
墓園簡樸極了,隻一個帶着招牌的門頭和三間小屋,再接着就是一片整齊劃一的墓碑和墳墓占了半個小山坡。
這墓園常年是一個老大爺看着,江意每次來都能見到。
雖然沒有打過招呼,但也算能記住長什麼樣子。
果然進去就看到了大爺,大爺正穿的結實的在往幹燥的地上灑水,看到他們停了下來看了兩眼。
江意帶着李盛秋直接往裡走。
她沒有打招呼的想法。
李盛秋自然也沒有。
墓地的墓碑全是統一的當地慣用的紅色琉璃瓦覆頂,在正午的陽光下随着人行的步奏跳躍着白色的光芒。
江意輕車熟路的找到了位置,然後面色平靜的将剛才折的野臘梅放在姥姥姥爺合葬的墓碑前。
墓碑上沒有照片,石碑上刻的幾列字還是當時村裡的石匠給刻的。
“公元二零一八年十二月零三日、公園二零一八年十二月零六日”
江意用旁邊放着的抹布把墓碑整個擦了擦,拔了拔周邊的枯草,又接過李盛秋遞過來的香燭點燃了插進了墓碑前的香爐。
然後江意就那麼站在墓碑前一動不動了。
“姥姥姥爺,我來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重獲生命,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見一次你們轉生後的樣子”
“今天不是我自己來的,我結婚了,你們之前見過他的,我本一直做好了離婚的準備的,但是……”
“姥姥姥爺,我真的很想你們……”
江意在這種情況下已經不會感到悲傷了。
甚至她從内心有一種無比安定的平靜感。
她不知道這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從何而來,她現在也不願去深究到底為什麼。
許是今天的陽光很暖。
許是今日的風吹着沒有那麼冷。
許是自己習慣了悲傷忍耐,心境已經淡然。
許是自己已經學會在悲傷中感受快樂。
又許是今日有人陪她一起來。
無論怎樣,這些都好。
李盛秋一言不發的在旁邊看着。
冬日的風毫不留餘地,即使是燦爛的午日陽光下,和它呆久了,它也能通過衣服的縫隙往皮膚裡鑽。
待時間差不多了,李盛秋将放在兜裡的暖手寶開關打開,又把溫度調到了最大。
他走去江意身邊喊她。
“江意”
江意轉回頭,泛紅的眼眶目光還有點飄忽,“嗯?”
李盛秋不忍心,他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呆了快一個小時了,該回去了,你還沒吃午飯”
“……哦”
江意點點頭。
李盛秋将暖手寶放進她手裡,“我們兩天後可以再來”
江意聽了内心一動。
她對李盛秋的這種哄人方式感到好笑。
“你想失業嗎?”
前兩天給李盛秋說的時候,他一點餘地也沒留的直接買了兩人的車票要陪着一起來。
江意勸了兩句,看他一臉毫無商量的神色也沒敢繼續再勸。
今日周二,李盛秋已經請了一整天假了,過兩天周五,再讓他請假實在太不負責任了。
李盛秋一臉不甚在意的樣子,“我昨天給他們安排了作業,一周時間許是剛好能完成”
“……”
江意服氣。
李盛秋說一周能完成,那其他人一周肯定是完不成的……
她猶豫了一下,開口,“你……不會天天讓學生熬夜吧?……”
李盛秋神色平淡,他伸手給江意拉了拉散開的圍巾,“他們一直是每晚兩三點睡”
“……”
這意思是不管他布不布置作業,學生都是要熬夜的,所以與其讓他們玩着手機熬夜,不如讓他們做着作業熬夜是嗎?
江意無話可說。
這作業重的理直氣壯的。
江意都懷疑李盛秋的學生會不會覺得自己上了大學怎麼比高三還累,進而對李盛秋懷有恨意。
她真怕李盛秋因為要求太苛刻被學生背地裡起外号。
像什麼“滅絕師太”、“魔鬼李”之類的……
江意還不知道。
李盛秋的個人魅力早已讓那群學生五體投地。
“一切皆以李老師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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