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總是那麼長，白色的牆壁反射着刺眼的燈光，消毒水的氣味固執地鑽入鼻腔。林晏快步走過轉角，白大褂的下擺随着步伐輕輕擺動。這是他調任市醫院心外科的第一天，一切都很陌生，卻又莫名熟悉。

"林醫生，這是您今天的病人資料。"護士長遞給他一疊文件，指向走廊盡頭，"3号病房的病人需要特别關注，她的情況比較特殊。"

林晏點點頭，接過資料翻看。當他看到第三頁時，手指突然僵住了。照片上的女子有着柔和的眉眼，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帶着一絲羞澀的笑意。沈念。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記憶深處塵封已久的抽屜。

"這位病人..."

"沈念，28歲，先天性心髒病，已經在我們醫院治療三年了。"護士長歎了口氣，"是個很堅強的姑娘，可惜病情最近惡化了。"

林晏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領口。高中畢業十年了，他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再次遇見她。那個總是坐在教室靠窗位置，安靜看書的女孩；那個他偷偷喜歡了整個高中時代，卻從未鼓起勇氣表白的女孩。

推開3号病房的門，陽光透過半拉的窗簾灑進來，給病床上的人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沈念正低頭看書，聽到開門聲擡起頭來。她的臉比記憶中蒼白了許多，但那雙眼睛依然清澈明亮。

"您好，我是您的新主治醫生，林晏。"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緊。

沈念的眼睛微微睜大，書本從她手中滑落。"林...晏？"她輕聲念出這個名字，像是确認一個遙遠的夢境。

"是我。"他彎腰撿起書，那是一本詩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怎麼會不記得。"沈念笑了，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高中時你總是考年級第一，老師們天天誇你。"

林晏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開始例行檢查。他的手指輕輕按在她的手腕上，感受到那微弱的脈搏。太弱了，他想。記憶中那個在運動會上為同學加油的活力少女，如今卻虛弱得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心律不齊，比上次檢查更嚴重了。"他皺眉看着監測儀上的數據，"你需要更積極的治療。"

沈念輕輕抽回手，"我知道我的情況，林醫生。不用安慰我。"

"叫我林晏就好。"他擡頭看她，"畢竟我們是老同學。"

沈念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十年了，真快啊。"她望向窗外，"你實現了你的夢想，成為了一名醫生。"

"你呢？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還不錯。"她輕描淡寫地說，"大學畢業後在醫院做護士，直到三年前病情惡化才不得不辭職。"

林晏注意到床頭櫃上擺着一張照片，是穿着護士服的沈念，笑容燦爛。"你很适合白色。"他脫口而出，随即意識到這句話有多暧昧。

沈念卻笑了，"高中時你也這麼說過。記得那次校運會嗎？我穿白色運動服跑800米，你在終點給我遞水。"

他當然記得。那是他離她最近的一次，近到能聞到她發絲間淡淡的洗發水香氣，近到能看到她因運動而泛紅的臉頰上細小的汗珠。那天晚上他失眠了，腦海裡全是她沖過終點線時飛揚的馬尾辮。

"你居然記得這麼清楚。"他輕聲說。

"有些事情，想忘也忘不掉。"沈念的目光飄向遠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接下來的日子裡，林晏每天都會在查房時多停留一會兒。他們聊高中時代的趣事，聊共同認識的同學，聊這些年的經曆。沈念總是微笑着聽他說話，偶爾咳嗽幾聲，然後假裝沒事地繼續話題。

一個雨天的下午，林晏做完手術，發現沈念不在病房。護士說她去了醫院後面的小花園。他撐傘找去，看見她坐在涼亭裡，望着雨幕發呆。

"會着涼的。"他脫下白大褂披在她肩上。

沈念吓了一跳，轉頭看他，"手術結束了？"

"嗯。"他在她身邊坐下，"在想什麼？"

"想時間。"沈念伸出手，接住檐角滴落的雨水，"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因為心髒病發作轉學，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林晏的心猛地一緊。"你轉學是因為...？"

"高三開學不久，我在體育課上突然暈倒。檢查出來是先天性心髒病，父母決定讓我回老家休養。"她苦笑一下，"連告别都沒來得及。"

雨聲漸大，填滿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林晏想起高三那年開學，沈念的座位突然空了。班主任隻說她已經轉學，沒人知道原因。他曾經無數次走過她常去的圖書館角落，希望能偶遇，卻再也沒有見過她。

"我找過你。"他終于說出口，"去你家樓下等過，問過所有可能知道你下落的人。"

沈念驚訝地看着他，"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這句話在他舌尖打轉，卻最終咽了回去。"因為...我們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