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挺快，很小一個東西，一般人反應不過來定然是抓不住的。

雲清甯隻是略微，看上去很輕松，便抓住了兩顆小東西。

打開手心，兩顆方方正正用紙包着的小硬塊安安靜靜的躺在手心中。

雲清甯眼睛在看到的那一刻微微放亮。即便很快便收斂了神色，但也架不住沈歸晏觀察敏銳，依舊發現這一細微表情。

又是一聲輕笑落在雲清甯的耳邊，但這次雲清甯聽見了也沒什麼反應。

纖長白皙的手指打開糖紙，如她所想，裡邊果真是一顆薄荷糖。

沈歸晏看着她表面仍然不動聲色的樣子，眼梢微揚，頗覺雲清甯有些時候顯得太過正經了，把情緒藏得很深，正常人很難覺察到她的情緒，也少了幾分樂趣。

心底頗覺遺憾地歎了口氣，隻是這口氣還沒歎完，就見雲清甯沒有将糖遞入嘴中，而是微微仰頭眼睛盯着他。

他微微愣了愣，就聽雲清甯微微張口，眼睛中映着屋頂的積雪，發白晶亮，“謝謝你。”

沈歸晏手搭在膝上，打算拿下去，聽到這句話，停滞片刻。

隔了一會才回複道：“不用。”

頓了很久，還是沒有将膝上的手放下來。

嘴角在不經意間勾起又放下，勾起又放下，抑制不住的重複了好幾次，依舊沒有全然平靜。

雲清甯說了聲謝得到回答之後，才将手心上的捏入嘴中。

許是冬日天氣太冷，糖剛入嘴便已經能夠感受到一股涼意，微微抿着，薄荷的涼意更加出來幾分，清涼順着口腔蔓延到鼻尖，雲清甯用袖子輕輕遮掩住自己的鼻尖試圖掩蓋一些這沖天涼意。

這糖即便多數人不喜，但在雲清甯這是個硬通貨，沈歸晏暗中打着自己的算盤，下次有事合作，用這些糖豈不是更容易達成一些。

方子是不可能交出去的，也不能一次性給太多……

想遠了些，沈歸晏手指輕動，攥緊，止住了心中的想法。

按理來說，每個時節都有每個時節可以做可以吃的東西，沒必要大冬天的做薄荷糖。

沈歸晏上次的那顆糖還是夏日放在陰涼處的一些庫存。

公主府的廚娘至今沒有想明白沈歸晏大冬天為何問她做薄荷糖的配方，太過反常。

廚娘平時喜歡鼓搗一些奇奇怪怪的配方，平時也沒見沈歸晏喜歡過這些，每次看到她的時候都繞着走，生怕被喊去當試吃。

而薄荷糖便是那時候夏天太熱研制出來，至少麻痹一下腦子，短暫舒服，東西隻在公主府流通。

不過主子要哪有不給的道理，廚娘大方的貢獻出了自己的方子，沈歸晏迅速道了聲謝便遛了。

東西是他自己做的，材料更是在這個季節極難找到，他動用了些人脈才勉強得了些。好在他手巧，失敗了上十次便研制出來了，這才有今天送出的這兩粒薄荷糖。

——這可是第一次成功時留下的賣相最好的兩粒。

當然，沈歸晏這輩子都不可能告訴雲清甯這件事的。

接親大抵來說是一個極緩慢的過程。

人密密麻麻的站在兩邊，馬車行進的慢，路程又遠，總之雲清甯含了半天的糖，還能看到一條路上隐隐約約的龐大人影群和依稀傳來的吵嚷。

這條直路算長，但也不至于隻走這麼遠吧。

看着雲清甯往前望的目光，似乎是覺察到她心中的困惑，沈歸晏突然開口解釋了句。

“這條路走得要慢一些，等出了這條路，就都快起來了。”

帶着閑散的語調鑽入雲清甯耳中，雲清甯順勢望過來。

偏頭帶起的略微的動作，雲清甯細小地歪了歪頭，極小的小動作，依舊被沈歸晏瞧見了。

眼眸閃過片刻笑意，他解釋道：“京中大婚接親之時會在第一條街久停，讓新婦好好跟過往好好道個别，畢竟不少人認為大婚之後便是夫家人了。”

雲清甯抓住了他話中的一些含義：“哦，你不認為。”

沈歸晏稍稍低着眸，垂頭看向雲清甯。

“我認不認為無甚用處，畢竟不會有那一天。”

雲清甯将仰着的頭收回放平，眺望着遠處的方向：“哦，是嗎，将來别打了自己的臉。”

“不會的。”

輕柔的回答聲起，宛如吟唱般由悠遠處傳來，有如柳絮般飄遠。

殊不知，這番話将來狠狠打了他自己的臉，還成了雲清甯時常嘲笑他的一大源頭。

不得不說，雲清甯生來就對某些皇權和皇子，甚至說某些權貴有着天然的抗拒。

這裡的某些，現下特指二皇子。

雲清甯愣是左看看右看看，又時常進鋪子瞧一瞧，愣是拖了一個時辰，就在原地這一片待着。

反正甘願在外邊受凍也不是很願意混在人群中一起走。如果有可能，雲清甯甚至想着，她可以不去二皇子府，回莊子中好好休息休息，将這幾日在雲家染上的塵土洗洗，去去晦氣，亦或是去徐落家中，聽她說些八卦，總比吃婚宴好玩。

可惜，昨日侯爺下了死命令，今兒全家都必須在場，一個也不能缺席，這個全家之中就包含了她。

她苦着臉逛了周圍一圈的鋪子，許是心情不好，也沒看上什麼東西，反倒是有些添堵。

又從一個鋪子中出來，雲清甯擡眼望向方才屋頂的方向，發現人還沒有走。

相比于雲清甯隻有這一兩個時辰的空閑，沈歸晏到是好得多，他不去也沒有什麼關系，京中人人皆知他和二皇子從小不對付，也無需多留情面，反倒是去了，會讓人誇上一誇，說他懂事多了。

于是他依舊在屋頂上随性地欣賞着景色，周圍路過的人見怪不怪，這本就是沈小公子能夠幹出來的事情。

于是他便看着雲清甯進了很多家鋪面，又空手出來。明明是慣常的神色，但沈歸晏就是從她的臉上神色中讀出一些心情——看上去有幾分煩躁，還有一種無奈，又略微帶着幾分正在發育的想要魚死網破的意味。

冒出的些微冷意倒是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更加顯出她的氣質。

烏黑的發絲随着冷風向後飄揚，看向她，紅唇微啟，似乎要說什麼，但是很快又閉上了嘴，在原地停頓了一會，又轉身進了一間鋪子。

沈歸晏有些好奇，但是又按捺住好奇心，仍舊待在屋檐上，一副閑散模樣。

不得不說，能夠在寒冬臘月的冷風中，穿着單薄的衣裳，保持這樣一種狀态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這次不一樣，沈歸晏心中默數，數到固定的數字的時候，雲清甯依舊沒有出來。

他瞥了一眼那間鋪子，是做玉器生意的，這是幹什麼呢？

又過了一會，雲清甯終于出來了，臉上的躁意消失，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确認他還在之後，雲清甯向他走近。

沈歸晏看着擡着腳往這邊邁步之時，突然眼前浮現出雲清甯身穿紅衣，雪落滿院，款款向他而來的畫面。眸光潋滟，杏眼中不再是冷淡，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直到掌心掐出紅印，痛覺刺痛入腦海中，才勉強止住了虛影。

白日做夢要不得，更何況還是做關于雲清甯的夢，沈歸晏根本想象不出那個畫面。

雲清甯突然擡手，說出了與他之前如出一轍的話：“接着。”

順勢就抛了一個小玉瓶上來。

小玉瓶看着幹淨如新，估摸剛才就是為了買這個東西專門去了一趟玉器店。

沈歸晏也是輕松一接，玉瓶抛得有水準，他的手隻是起了一個承托的作用，玉瓶便穩穩落入掌中。

沈歸晏手并攏，先摩挲了一下瓶口的位置，發現它被木塞堵上了。他眼波動了動，似是明白了什麼。

沒有着急打開。沈歸晏仔細摸了摸玉瓶，發現上邊既沒有花紋，也沒有什麼機關。

終于，沈歸晏搖了搖瓶子。藥丸和玉瓶泠泠碰撞聲響起。

他依舊不急着打開，而是望向雲清甯，搖了搖手中的瓶子，繼而問道。

“毒藥？”

雲清甯搖了搖頭，嘴角有一瞬的勾起，望着沈歸晏。

沈歸晏頓了片刻，似乎是沒想明白，于是遞出眼神詢問。

雲清甯終于開口解釋，隻不過謹慎得有些過頭了，傳音道：“聽過落旭丸嗎？”

沈歸晏眸光劇烈震顫一下，而後緩緩放洩氣，盯着眼中的東西，良久，終于動了動。

“真是了不得。”

雲清甯卻沒有再理會這番話，兀自走出去。

“我要去婚宴了，先行一步。這就當做你給我糖的謝禮。”

畢竟，這麼多年，遇到一個雲清甯真正喜歡的東西不容易。

雲清甯抿了抿嘴角的甜意，發覺這次與上次的味道有些差異，變得更好吃了些，許是批次不一樣的緣故？

手中還有一顆糖，留到明日再吃吧，雲清甯看了一眼，便将另一顆糖收入袖中。

沈歸晏看着逐漸走遠的背影，半天沒有動作。

落旭丸？他當然聽過。

傳說中可以救命的寶貝，十年都流傳出不來一顆的存在。

如今也隻有當今陛下的手上有一顆，讓瀕死之人延長五日的壽命，無痛的離去。

若是研發出可以延長一天壽命的東西，都要誇一句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