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歸晏到達沈歸遠的營帳時,已是五日之後。
他一刻未曾休息,硬生生熬到了這裡。
中間跑壞了好幾匹好馬,将十一二日的路程愣是縮短到了五日,中間甚至極少進食。
軍帳内的氣氛極其緊張,幾乎沒有什麼人臉上有好臉色。
此刻站在這的都是沈歸遠身旁信得過的輕信,看着大夫搭在沈歸遠的手腕上,把着脈。
良久,看着大夫始終皺緊的眉頭,沒有半刻松懈的樣子,衆人的心被高高吊起。
此刻的氣氛更加沉悶了。
大漠的風呼呼的刮,絕不是像京城那種都不足以将大樹刮倒的大風,而能夠硬生生把一個人吹起來。軍帳中所有人都麻木不動,看着床上的人逐漸微弱的呼吸。
靜靜地瞧着,也隻是瞧着,眼珠也不肯轉動半分。
天氣惡劣寒冷,之前短缺補給的時候,衆位将士的臉上都沒有這般苦澀。
良久,不知道是誰歎了口氣,接二連三的歎息聲響起。
終還是問出口那個問題:“大夫,今日真不能将解藥研制出來嗎?”
大夫也是待在沈歸遠身邊多年,對他的情況十分了解,但是又不甘心。
不甘心他就這般死在這般的境地。
猶豫良久,隻是說道:“現在已經……”
卻還沒說完,就被人止住了話頭。
冷冽的寒風順着簾布的打開刮進來,給帳中灌了些新鮮的冷空氣,但是混着泥沙,并不好受。
就聽見一個清冽聲響從帳外由遠及近響起,混着風聲傳進他們的耳中。
“為時不晚。”
聲音堅定,帶着一種讓人信服的魔力。
衆人往帳門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一道疏朗身影朝這邊飛奔而來,絲毫不注重形象。
胡子幾分未挂,嘴邊冒出胡茬,剛才那話好似是随意答道,但是将士們冥冥之中感到大将軍好似有希望活着。
看着修長身影直奔床邊,邊奔走,還邊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刹那間就将木塞打開。
在大夫驚訝的注視之下,硬生生在他的旁邊擠出一個位置,供他操作。
沈歸晏想也沒想,捏住他奄奄一息哥哥的下巴,強迫人張開嘴,徑直将藥丸倒入嘴中,強迫人家幹咽下去。
直至聽到看到有了吞咽的動作,這才收手。
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衆人才反應過來,有些面面相觑。
這是誰,他們倒是都認識。
但是這情報傳得如此迅速嗎,他們記得,五日前才拟好密,将信送出啊。
這是什麼?
大變活人嗎!
有些驚悚,但是他們又不得不如此考慮,沈歸晏到底怎麼迅速飛過來的。
大夫有些顫巍巍地盯着他看,甚至不怕死的上手摸了摸,這才确認,确實是小公子沒錯。
“二少爺怎麼到這來了。”
沈歸晏邊注視沈歸遠的反應,一邊答道:“别管,先替他把把脈。”
這倒是像沈歸晏說話的風格,不疑有他,也不知道沈歸晏灌了什麼東西下去。
不會起到反作用吧!
一想到這,他趕緊撫上沈歸遠的手腕。
帳内此刻也變得安靜無聲了,方才的笑小聲交談頃刻間消失,有隻剩下帳外的大風滾着泥沙刮過的聲響。
大夫的眉頭仍然是緊皺着,沈歸晏也不可能想很快起效,隻是,萬一呢?
但是一刻鐘過去了,指尖下的脈象沒有絲毫變化。
大夫不禁将眉不自覺的隆起。
看着的衆人未免有些心驚肉跳,有些甚至像小孩子一樣,幹脆轉過頭,不去看前方的場景。
無疑,周圍的人都是緊張的,隻是與方才不同,這種緊張還帶上了幾分對于沈歸晏突然到來的希冀。
短短幾天就能夠來到這,還帶了一份藥,總該是有些希望的。
隻是不知道這份希冀能不能落到實處,成為現實。
這麼久沒有診斷出不同的脈象,其實大夫的心已經涼了半截,還有半截沒有涼是因為至少這副脈象沒有再次變差。
算是一個好消息吧,大夫在心中歎了口氣。
不打算在搭下去了,結果就在他準備放手的那一刻,脈象好像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他連忙又将手搭了上去,心中那半截涼了的心重新回溫,漸漸拼了回去。
砰砰砰,耳旁仿佛能夠聽到脈象跳動發出的響聲,大夫的思緒流轉起來,忽而想到小時候。
那時候他還在長公主府,陪着兩個小公子長大,這也就是為何他敢摸沈歸晏臉的原因。
那時候的沈歸遠絕對是極為調皮的存在,但是充滿活力,不想如此這般,死氣沉沉。
蹦蹦跳跳不知累是何物,還經常和沈歸晏聯合起來,弄亂他整理好的草藥,那時候沈歸遠的生命宛如逐漸跳動起來的脈搏一般,充滿生機。
一切回神,耳邊不再是銀鈴般搗亂得逞後的笑聲,而是呼呼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