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餐一頓的山貓抖了抖長長的沖天辮,蹲在水邊認真地用爪子洗臉。
這條溪流中遊弋着許多魚,好像伸出爪子就能夠到。
山貓今晚吃掉了兩隻稚雞,一隻狐狸,飽得想要打嗝。它對水裡遊魚無動于衷。
鐘盈換好了電池。
她興沖沖地重新開機,對焦山貓。在她的視角中,美麗的大貓蹲在溪流邊,眼前是觸手可及的自助餐。這場景實在太美好了,鐘盈感動的淚水從嘴角流了出來。
拍完山貓的藝術照,她拿出剛剛翻出來的咖喱塊,幹巴巴地啃了一口。
好鹹。
鐘盈默默放下咖喱塊。為了防止下次做飯的時候找不到它,她将咖喱塊丢進了鋁箔紙奶鍋裡。
這下總不會找不到了!
鐘盈拍了拍手,志得意滿。
原本鋪滿了幹草的野豬巢穴被鐘盈整理過了,隻留下夯實的泥地。因此鐘盈收獲了不少可以引火的幹草和細樹枝。
它們堆疊成了一個不算小的幹草垛。
鐘盈靠在幹草垛上,時不時抽出幾根幹草,調整火堆的大小。
溪流并不是一直這麼熱熱鬧鬧。
黃昏前後到來的動物特别多,有的确實是過來飲水的,有的則是過來為晚飯和夜宵踩點。不知道是誰,先進行了撲咬,開啟了一輪又一輪的鬥争。
随着夜色漸漸深沉,動物世界的主角們也分頭離開,山貓跳回了灌木叢,黃鼠狼鑽回了樹洞……隻剩下林鸮蹲在高高的樹杈上,腦袋詭異地翻轉了一百八十度,拉長了聲音沙啞地鳴叫。
鐘盈的目光追随麋鹿隐入月光下的雜木林,仍然意猶未盡。
但“動物世界”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熱熱鬧鬧的小溪重新變得冷冷清清。水貂和甲魚從藏匿的葦草間冒出頭來,它們懶洋洋地挪動着,留下蜿蜒的水迹。
鐘盈坐在暖意融融的火堆旁。木柴燃燒的噼啪聲,斷續的蟲鳴,水波流淌的叮咚聲,風吹過森林樹葉的窸窣聲,是天然的白噪音。随着時間的推移,她不可避免地開始困倦。
握着刀柄的手垂了下來,漸漸放松。鐘盈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淚水……
水怪就是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的。
它黑黢黢,濕漉漉,步履蹒跚。
啪嗒。
一小塊淤泥從水怪身上掉落了下來,将大聲歌唱着的蟋蟀壓在了底下。
于是蟋蟀的叫聲變小了。其他蟲鳴聲也減弱了。
彎鈎般的月亮投下冷光,泥濘又潮濕的地面上倒映出無數的月牙。
水怪的鼻孔翕動,辨認出“人”的氣味就在前方。
它看向小小的野豬巢穴。
-
在早上的太陽升起後,水怪就像十二點的灰姑娘那樣,偷偷溜走。
它返回卡塞爾湖,等待陷入沉睡。
在以往,水怪的蘇醒并不會持續太久。它像往常那樣沉入水底,安詳地仰面朝天,規規矩矩地将較為粗短的前爪并攏在前胸。
這樣睡眠的姿勢怪異,乍眼一看還有點滑稽。
好在迄今為止還沒有這樣一位幸運的觀衆,能夠用上帝視角,從高空俯瞰到全貌。
水怪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緩,它睜着有着金色覆膜的眼睛,看湖底的魚群遊來遊去,看天空飛鳥投下晃動的陰影。
這隻龐然巨獸的存在感一點兒一點兒地開始減弱。
在别的水生動物眼中,水怪從“無法戰勝的獵食者”漸漸變成了“有點危險的獵食者”,然後成為了“已經死亡的獵食者”、“莫名其妙出現的黑色石灘”……
已經有膽大的小魚開始試探性地向水怪靠近,它們将水怪的腮當成了捉迷藏的縫隙,将水怪的透氣孔當成了新的洞穴。
湖底每一天都會多出來許多莫名其妙出現的洞穴,它們有的沉寂濕冷,有的咕嘟咕嘟地向上冒着泡,有的恰好溫暖幹燥。
新手魚爸爸叼着水草,忙忙碌碌地布置巢穴。大腹便便的母魚很快就要排卵,在這之前,公魚們需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魚卵的保存和孵化創造安穩的條件。
如果不提前準備好巢穴,那些可憐的魚卵很容易随着水流飄走,或成為其他魚類的食物。
然而總會有意外發生。
突然間地動山搖,占地遼闊的黑石灘拔地而起,連帶着布置了大半的巢穴一起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