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幽深的洞穴中行走。
腳邊生着一些石筍,頭頂鐘乳石不停地往下滴水。洞道并不平坦,它微微向上傾斜,漸漸地,洞穴的側邊出現了一些植物的根系,能看到穿梭的螞蟻和蠕蟲。
在大多數情況下,周圍的環境幾乎算得上一成不變。
一直往前走,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地下大廳,永遠也看不到盡頭。
……
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漫長的、一成不變的甬道,終于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外面的風雨聲越來越響,好像在慢慢靠近地表。
鐘盈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路口出現分岔,兩個洞道截然不同。一條與外界相連,一條傾斜繼續向下。
與外界相連的那一條,演變成平緩的斜坡,青草,灌木,糾纏的藤蔓在這裡茂盛生長。
斜坡的頂部有一條貫穿裂縫,透過縫隙能看到像墨一樣深黑的夜空。夜空中沒有一顆星星和月亮,瓢潑的大雨嘩啦啦地落下。
向下的另一條洞道愈加狹窄曲折,被水淹沒了大半。裡面隐隐透着光,是那些生活在幽暗處的昆蟲和浮遊生物在發光。
看來這是一個半封閉的洞穴。
兩個出口之間的間隔足夠遙遠,洞道曲折複雜,從另一個出口離開,極有可能到了另一片全然陌生的新區域。
鐘盈最後看了眼接連不斷的雨簾,果斷地舉着火把慢慢後退,退回到最初的淺潭邊。
似乎就是從這天起,西岸森林正式步入了雨季。
鐘盈一覺醒來,外面仍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
她穿過漫長的洞道,到另一個出口采集食材。雜草叢生的斜坡上,遍地都是蛞蝓和蝸牛。一夜之後出現了許多溪流,哪裡都濕漉漉地,滴滴答答地挂着水珠。鐘盈撥開被打落的斷枝落葉,發現了不少剛冒頭的蘑菇。
它們生長得飛快,剛剛才隻冒了一個尖尖,片刻後就拔高了,精神抖擻地“啪”地一下,打開肥嘟嘟的傘蓋。
鐘盈臨時決定吃蘑菇。
并不是所有的毒蘑菇都長着紅傘傘,白杆杆,套着小靴子,又穿着小裙子。很多長相普通的白蘑菇,看似無害,實際上完全無法食用。
最典型的就是公園草坪上生長着的大青褶傘,每當雨過天晴,總能發現它們嬌小可愛的身影,一叢叢地好像野生金針菇,又神似其他可食用的安全蘑菇。直到它快速生長,套上了菌環,撐開了傘蓋,翹起鱗片和流蘇,才和其他的菇類開始有了區别。
白鵝膏同樣是幼生期時看起來很安全的野蘑菇,上了幾次當後,鐘盈鎮定思痛,采蘑菇時避開白色,專挑褐色和低飽和色的。
見手青是非常好辨認的一類蘑菇,它們的色彩斑斓,實際沒什麼毒性,味道還非常不錯。
辨認方法非常簡單——輕輕用刀背或指腹一刮後,它們的表皮會迅速變色。
有螞蟻和生了蟲的蘑菇大多也是安全的。不過這樣的蘑菇不僅埋汰,還過于老了,一般不在鐘盈的挑選範圍内。
她着重尋找那些新冒出來的蘑菇。它們非常鮮嫩,個頭小小,傘蓋也沒完全打開。
菌絲在地下相連,隻要發現了一朵,随便在附近撥弄一圈,總能又發現更多。
白蟻巢穴附近常有雞枞,厚厚的松針底下,則長着一些黃褐色的蘑菇,鐘盈叫不上來名字,隻記得以前在某家土菜館吃過,是雨季的特色菜,味道鮮美,價格也很美麗。
她非常不客氣地連帶着松針一塊兒攏走。
——幹燥後的松針是非常不錯的引火材料。
在靠近地面,爬滿了青苔和地衣的松樹主幹上,似乎還生長着小朵的靈芝。鐘盈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小朵的靈芝,半木質化的菌蓋被雨水沖刷得油光蹭亮,像是打了蠟。
噴射出來的孢子粉大多被雨水沖刷,隻有小部分稀稀拉拉地落在苔藓中,凝結成塊,像普普通通的黃褐色泥土,又像是黑森林蛋糕上的巧克力碎末。鐘盈用指尖沾了一點兒,味道微苦,隐隐帶着一點兒土腥氣……
嗯,嘗起來也确實有點像高濃度的黑巧。
她隻嘗了一口,就被不遠處樹樁旁的死兔子,吸引了注意力。
這片森林中的野兔簡直泛濫成災,經常在離鐘盈不遠的地方蹦蹦跳跳,啃食草莖,扒拉灌木。鐘盈很早就對野兔垂涎欲滴,但這些小東西十分警惕,往往在鐘盈靠近前就跑得無影無蹤。
現在居然還有天降野兔這樣的好事?!
守株待兔誠不我欺。
鐘盈像幹旱多年突然見到大雨的老農,眼中都泛起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