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鍋的邊緣特别厚。說是鍋,怎麼看都更像是一個放大版的藥臼。
這顯然很難讓鐘盈滿意,她握着刀,哼哧哼哧地繼續打磨,恍惚間居然生出了自己在磨刀的錯覺。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打磨了誰。
這種機械性的勞動非常殺時間,一直到天色暗沉,鐘盈終于結束了這項枯燥重複的勞動,捧着薄了一圈的石鍋回到住處。
掀開兔血上面蓋着的石闆,可以很明顯地觀察到,血塊已經完全凝固了。
血豆腐很适合加入辣椒、蒜苗進行爆炒,又或是和豆芽、午餐肉、毛肚,各種蔬菜放一鍋炖煮。
就算什麼配菜都沒有,簡簡單單撒一把鹽,一點蔥花和香菜,也非常的美味。
鐘盈離“簡簡單單”差了鹽和香菜。
不過用松針墊在下部,慢慢烘烤和煙熏的石闆兔血,味道也不賴。沒有任何腥味,還染上了松針獨特的微苦風味。
這種味道非常有趣,有點像某次在鄂倫春老鄉家裡嘗到的熏制血腸。
鐘盈清點了一下她目前所擁有的食材和調料。
咖喱塊,糖,半截蔥白,一小塊姜,一些零散的野菜。
咖喱塊的香味實在太過于濃郁,任何食物加了它以後,都變成了一個味。
在很偶爾的時候,鐘盈會嘴饞想吃咖喱蓋飯。但大多數情況下,她更偏好于品嘗各種新鮮食材的本味。
在沒獲得與咖喱特别搭的食材,如土豆,野雞,又或是數量衆多的河蝦之前,鐘盈并沒有消耗它的念頭。
因此咖喱塊暫時被當做了“電解質補充劑”,睡前和醒來時削上一小片,放在火堆上烤化,空口嘗個味道。極具“米其林”的摳搜風格。
除了咖喱塊,鐘盈還有一些糖片,甜滋滋的。
她掰着手指算一算,短時間内其實并不是很缺乏鹽,至少從生存角度來說——她所需要的電解質,完全能靠目前擁有的調料滿足。
可人總是那樣,當滿足了基礎的生存需要後,開始渴望更多。
鹽就是目前鐘盈渴望的“奢侈品”。
前往鹽堿地,能很輕易地獲得她所需要的鹽,但很遺憾,鐘盈并沒有記住西岸哪裡有鹽堿地。
盡管對西岸忌諱莫深,來自官方的“旅行手冊”仍兢兢業業地附上了一張湖區的全貌圖,标注着各個區域的名稱和地貌。
在直升機墜毀前,鐘盈曾不怎麼認真地閱讀過。
可惜在落水後,這本簡單印刷的手冊上面的字迹,大半都模糊了。
流落在荒野,鐘盈才蓦然發覺,它本應該很有用。
在荒野中,還有個較為簡單的方法能尋找食鹽。
——跟蹤野山羊。
像鹿、山羊這樣的大型食草類動物,同樣需要定期地補充鹽分。它們經常會主動尋找含鹽類的礦物或是土壤。
野兔同樣會出現這樣的行為,但它們的體型較小,又常在地表以下活動,這種行為比較難以觀察。
唔,不管怎麼說,鐘盈還是希望雨快一點停歇。
不管是尋找鹽,還是繼續往東,回歸人類社會,都需要在天氣晴朗的時候進行。
她擡頭看向天空。天空就像是被捅破了一個洞,淅淅瀝瀝的小雨,整日整夜地下個不停。
偶爾還伴随着貫穿性的白色閃電和轟隆隆的雷聲。
洞穴頂部的溪流彙集成瀑布,嘩啦啦地往下流。
有土狼在遙遠的山林中發出長長的嚎叫,不過一會兒,狼群的其他成員高高低低地應和了起來。
鐘盈将耳朵貼在洞壁上,感受到狼群奔跑起來的震顫。
将石闆沖洗幹淨,鐘盈離開了淺潭,返回洞穴深處。
薄荷,艾草,香茅,野菊花這樣的植物能驅逐蚊蟲螞蟻,但它們的起效時間十分短暫,一般隻能維持一兩小時。
鐘盈踩死幾條小蜈蚣和千足蟲,又噼裡啪啦地拍死幾隻吸血的大花蚊子,用口水抹了抹紅疙瘩止癢,再度點燃了粗糙鞣制的混合型艾條。
惱人的蚊蟲果然肉眼可見地少了許多。
嗆人的煙霧彌漫了小半個洞穴,嗡鳴聲完全消失,鐘盈用石鍋倒扣住草木灰防火,展開了小毛毯。
洞穴外又是一夜風雨,洞穴深處鐘盈睡得正香。
無論是哪一片樹林的雷鳴和閃電,都沒有打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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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半夢半醒間,鐘盈聽到了老鼠跑動的窸窣聲響。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下意識擡起左手看表。
手腕光秃秃的。
啊是了,運動手環早就不知道丢到哪裡去了。
伸了個懶腰,鐘盈打了個哈欠,故意将胳膊伸展得很長,去碰被火燎得凹凸不平的牆壁。
灰燼撲簌簌地掉落。
這種感覺很有趣,鐘盈忍不住彎起眼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