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仍然在下雨。
烤鳥蛋,桦樹樹汁,幾小塊蒸山藥。
在簡單解決了早飯後,鐘盈随意挑選了一根看起來有韌勁的草,團在一起打繩結。
從直升機失事,主動進入西岸到現在,鐘盈一直有意識地用繩結記錄着天數,已經積攢了滿滿一大堆。
最開始在晴天打結的那幾根草,早已枯黃幹燥,散發着曬幹後的草香味。
陰雨天的那些繩結雖然也被火焰烘烤過,但鐘盈打心裡覺得它們有些黴味,就像這潮濕的天氣。
不過她并不讨厭下雨。
應該說在城市裡長大的小孩,總是對大自然懷有着濃厚的濾鏡。
無論是陰天,晴天,下雨,還是下雪,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都是獨一無二的好天氣。
将新的繩結塞進盒子,鐘盈數了數“廚房”裡的鳥蛋。
隻剩下三枚了。
鐘盈想,在抓泥鳅的時候,還應該留意一下附近有沒有水鳥蛋。
她穿上蓑衣,戴上帽子,先像往常那樣巡邏了一圈。
然後順着地面的積水,一點點地剝絲抽繭,追溯源頭。
水怪像往常那樣,跟上鐘盈。
她現在的樣子很古怪,和以前不一樣。
戴着頭盔,烏黑的長發通通藏進了頭盔中;又穿着盔甲,隻露出纖細的半截小腿。全副武裝,像是要去戰鬥。
跟了她一會兒,水怪有些憂心忡忡。
它努力張嘴,卻口笨舌拙,隻能發出“菇,菇菇”的聲音。想到她平時蹲在大樹前守株待兔,念念有詞的模樣,水怪靈機一動。
被雨水沖刷過的青草,看起來格外鮮嫩。
一隻野兔從洞穴中探出頭來,耳朵警惕地抖動着,它紅寶石般的眼睛左顧右盼,看上了不遠處一株開花的苜蓿,閃電般地竄了過去。
然而水怪比它更快。
“咚”地一聲,野兔被抽飛,恰好撞到了不遠處的樹樁上。
它抽搐着,三瓣嘴微張,發出殘破的喘息。
聽到動靜的鐘盈扭頭一看:哇哦,昏迷的兔兔?!
剛剛似乎有一陣很近的鳥叫,雖然沙啞又難聽,像是猛禽的煙嗓。
但憑借勉強能辨認出的咕咕叫聲,鐘盈也就沒當一回事,隻以為是某片灌木叢中的斑鸠或杜鵑。
她仰頭望天——
天空中隻有密密落下的雨滴,并沒有猛禽飛過。
沒有天敵,看起來應該是真傻,就這麼自己撞樹樁上了。
鐘盈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快步向前,把還溫熱的兔兔整個兒揣走。感謝大自然的饋贈!她捧着兔兔,雙手合十朝着樹樁拜了拜,異常虔誠。
在這之後,鐘盈重新辨認方向,朝着猜測中的某一處可能存在固定水澤的方位走去。地面上有些滑溜,似乎有一隻黑色的小動物竄了出去,不過她并不在意,大概是林鼠,田鼠亦或是無毒的小蛇,尾巴尖又細又長,光秃秃的。
從發現野兔,到撿起野兔,鐘盈不過短暫停留了片刻。
水怪黑黢黢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從不斷變化的瞳孔卻能感知到它的情緒一直在變化。鐘盈恰好從它附近經過,靠近撞在樹上的野兔,水怪跳了起來,飛快地躲進了樹木的陰影裡。
它一眨不眨地盯着鐘盈彎下腰,伸手去夠野兔,又将它揣進了懷中。
居然有點羨慕野兔。
水怪還從來沒離鐘盈那麼近過。
但很快,羨慕重新變成了疑惑。不是已經有食物了嗎,為什麼還要全副武裝,去陌生的巢穴戰鬥?
難道是食物不夠多?——
是了,小人真的好辛苦,一天要花上許多時間烹饪食物,又要花更多時間去狩獵采集,忙忙碌碌,從早到晚不停歇。
水怪就不一樣,狩獵和吞咽幾頭犀牛或是羚羊,也不過耗費四五分鐘。
又一隻野兔探頭,它輕輕甩動尾巴——野兔被擊飛,像一顆旋轉的陀螺。
這隻似乎更鮮嫩一些。
“咚——”溫熱的,抽搐的野兔從天而降,撞到了樹上。
鐘盈再次扭過頭,欣喜的目光變成了疑惑和審視。
她四處看了看,什麼都沒發現。很快,又有一隻新的兔兔莫名出現。還是灰兔,還是撞上了這棵桦木。
一次是巧合,接二連三是陷阱。加快了腳步,鐘盈目不斜視地越過樹,一溜煙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