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瞎腦補,但很難不腦補。鐘盈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從快走變成了小跑,一不小心就摔了個狗啃泥。
“哇啊啊啊啊啊啊!”從絆倒,到揮舞手臂找平衡,再到護住鳥蛋和指南針,不過片刻。鐘盈驚叫着摔進泥濘草地,不可避免地擦傷了手掌和手臂。
帽子骨碌碌地滾出好遠,兔皮上沾滿了泥。
開心“砰”地一聲随着這一下狠摔飛走了。
鐘盈被摔懵了,好半晌才搖搖擺擺地爬起來。
像笨拙的企鵝。
水怪也懵了。那聲不高的驚叫,讓它的脊背刺撓了一下。跑在前面的水怪呆呆地停在原地,扭頭看鐘盈。黑暗中,圓溜溜的獸瞳,快速地縮成了一條如墨的細線。
從她的身上,水怪聞到了一股非常淡的血腥氣。
它不安地張合着前爪,在那聲尖叫過後,小人并沒有像以往那樣,一骨碌地爬起來繼續往前,就那麼搖搖擺擺地在原地嘶嘶吸氣。
受傷,需要止血……水怪緊緊抿着嘴,努力回憶記憶中有哪些植物可以止血。那是很久遠很久遠的回憶,它想得頭痛欲裂。
終于,這隻怪物從還作為“人”的回憶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它低頭嗅了嗅這片樹林,不怎麼熟練地用指甲尖尖,将那些藥草勾了出來。
水怪的體型龐大,即使用指甲尖尖一點點摳弄,也帶出了很多不明用途的其他雜草。它頓了頓,将這把亂糟糟的草,一股腦兒地往鐘盈那邊撥。
擦破的傷口火辣辣的,額頭處好像也有些腫脹。
鐘盈用指尖碰了碰額頭,軟軟的,好像鼓出一個大包。輕輕摁下去,嘶,好疼。眼眶中頓時又生理性地湧出一包淚水。
她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并沒有哭,隻是臉上濕哒哒的,又有些溫熱。雨嘩啦啦地下,沒有了帽子遮擋,也不知道到底是雨水,還是泥水。
鐘盈囫囵地抹了把臉。
她摸了摸被重點保護的鳥蛋,沒碎,真好!再檢查一下指南針,很好,也沒出什麼問題。
鐘盈一瘸一拐地起身,艱難地屈膝彎腰,撿回滾遠的帽子。
有很多處擦傷需要處理。
傷口處很髒,她一邊發出嘶嘶的吸氣聲,一邊艱難地将黏在肉和皮膚上的碎石、砂土剝離,在水邊一點點清洗。
在清潔傷口後,鐘盈神奇地發現了一堆可能被水沖到了附近的雜草,裡面恰好有着數種她需要的草藥。一鼓作氣嚼碎止血殺菌的草藥,鐘盈将它們塗抹在傷口處。
高挽褲腿,繃直膝蓋,走路像僵屍。即使是這樣奇怪的姿勢,仍拉伸到了傷口,鐘盈每走幾步,傷口處就隐隐作痛。
回程的路還有很長。
鐘盈好希望走回洞穴,迎接她的是溫暖的火光……她洗去渾身的淤泥和難過,伸直雙腿後仰着,聽石鍋咕嘟咕嘟地煮一碗河鮮湯。
然而不會有火堆,能夠足足燃燒一整個白天,從白天的出門前,燃燒到暗沉的夜。
她數着做标記的石塊,希望這條路短一點,再短一點。
終于,隐隐看到洞穴的存在了。
伫立在昏暗中的洞口,圍繞着晃動的樹影,像擇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鐘盈卻知道,洞穴外擺着一盤剛發芽沒多久的玉米苗,洞穴裡有姿态各異的餐具,有幹柴,有食物,還有柔軟的毛毯。
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居然有了“家”的感覺。
石塊蜿蜒地擺放在泥濘的地面上,它們是來時的路。
不過鐘盈現在有了更好更近的直道。她撒開了腳步,朝着“家”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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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盈點燃了火堆。
沖動奔跑的後果,是膝蓋剛凝固的傷口,又開始溢出清液和新的血絲。
她對着傷口吹氣,好好地哄了哄自己。又燒開一鍋熱水,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地喝。
蓑衣上也都是泥水,有一處還因為摩擦破了層表皮。好在緩坡上什麼都多,樹多,草多,植株多。很輕易就能找到修補材料,重新修好。
脫了蓑衣,放下帽子,燒了一些熱水洗頭沖腳。
那種高出體溫,滾燙熱乎的水,好像将疲憊和難過也沖走了。
将自己裹進柔軟的毛毯裡,鐘盈滿血複活。
她把背包裡的蝦倒了出來,又摘下背包側邊懸挂着的兩串螃蟹。
除了打架斷了鉗子的那隻,看起來不太好外,其他螃蟹的狀态都不錯。鐘盈将不太好的那隻抓了出來,和蝦丢在了一起。
沒鉗子的螃蟹無能狂怒,反而被一擁而上的蝦欺負。
今晚吃水煮小河蝦。
石鍋不是很深,一些蝦蹦了出來,在地面上活蹦亂跳,一會兒就彈遠了。鐘盈扭着腰,将它們重新丢回去。河蝦的身體是半透明的,正在消化的水草和藻類在火光下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