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官絕望的眼睛裡迸發希望的火光,“請帶我去見梅耶長官,我有急事拜托他。”
---
“您好,俺叫鋼蛋,五屯山福田鎮上水村的。”
鋼蛋抱着被褥走進來的時候,萊昂的眼皮眨都沒眨一下,視線穿過鋼蛋、牢門、鐵栅欄、電網,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麼。
“您好???”鋼蛋放下被褥,在萊昂面前上下揮了揮手,沒有得到任何反應之後,鋼蛋的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哦,表示他發現了一件除了自己誰也不知道的事情:眼前的這個可憐人是個十足的瞎子。
“您好,先生。”鋼蛋自顧自地坐到萊昂右邊,左手搭到萊昂的肩膀上,他認為隻有這樣才能表示他的歉意。“我真誠地向您道歉。
我表哥是個酒瘋子,他喝起酒來什麼都不知道,每天晚上全靠我把他背回家。即便他兩隻眼睛跟狗眼睛一樣亮堂,喝醉酒之後也渾濁不堪連路都看不清,所以我明白您蒙受的不幸。
您讓我想起了家裡養的那頭小牛犢,他生下來的時候屁股着地摔斷了腿。
獸醫來看告訴我爸:‘沒辦法啦,它這輩子隻能當個瘸腿的牛崽子了。’
牛媽媽因為他奇怪的模樣抛棄了他,爸爸也因為他不能下地幹活卻吃兩份口糧而心有憤懑,可是他卻一聲不吭地站在牛棚裡,哪也不去,就像您現在這樣,一動不動。
于是我每天半夜的時候會專門爬起來給它喂草,草是我下午放學回家的時候偷偷割來的,我早上在書包裡裝一個大帆布袋,裡面裝上鐮刀,您肯定想問又尖又利的鐮刀是怎麼放進帆布袋,而且袋子安然無恙的呢?
有些人以為每天袋子都會被鐮刀割破,而我每天拿一個新袋子裝。
這是一個不錯的解釋,但我家哪裡有那麼多袋子讓我去裝牧草呀?
您知道麼?我從抹布撕下來一條又細又長的布帶,包裹住鐮刀,這下鐮刀放到哪裡都沒問題啦!當然纏和解下來的時候要很小心。
我拿着鐮刀和布袋,走在回家的小道上,兩邊長滿了一片片的綠油油的苜蓿、野菊花和狗尾巴草,我一邊走,一邊拿鐮刀割,一抓一割就是一大把,我走到家,袋子也裝滿了...”
檢察官和梅耶在監控室裡,梅耶在吃今天第五個甜甜圈,檢察官站在桌邊,左腿在有節奏地點地,右手撐在桌沿,監聽器正在一字一句播放鋼蛋滔滔不絕的故事,電腦屏幕裡鋼蛋和萊昂兩個人依舊坐在一塊。
“萊昂這家夥,到現在還沒開口嗎?”檢察官皺眉說道,點了一支煙。
梅耶用唯一幹淨的左手無名指扣了扣桌子上貼的“禁止吸煙”标志,咽了一口滿滿花生醬的面包,不急不慢地說:“有什麼好着急的?相信我,沒人能和鋼蛋這個傻瓜待夠四十八小時,再冷靜的人也會被逼瘋,我們要擔心的隻有鋼蛋會不會把萊昂打趴下。”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檢察官輕笑說。“你沒見過萊昂的光輝曆史。”
“我見過,在處理他的檔案的時候,一片空白。”
“如今一片空白的檔案,除了死人,隻有重案在身的殺手才會有。一個人被抓到警局沒有吓破膽,全盤說出自己知道的事情,是普通人的概率有多大?憑我二十幾年的辦案經驗,萊昂必然是一個冷酷無情、草菅人命的殺手。”
“那你也沒見過鋼蛋的牛勁。”梅耶聳了聳肩,“連格列夫都不是他的對手。”
“我們不妨來打個賭,”檢察官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票子,“我賭他倆打架萊昂赢。”
梅耶也掏出一張票子,壓在檢察官那張的上面,嚴肅地說:“鋼蛋。”他腮兩邊的肥肉因為說話聲音大而上下顫動。
“别用你吃完東西的手掏錢,全是油!”
長官辦公室傳出檢察官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