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雙手撐在洗手台上。剛剛他用冷水洗了把臉,現在已經不想吐了,隻是有點暈。
他閉着眼睛,面朝洗手池,想緩解酒精帶來的不适,忽然間,一隻帶着溫度的手掌貼到了他的背上,緩慢輕柔地撫摸起來,就像在給貓順毛。
楊一冉?
看來機器人偶爾也會閃耀一下人性的光輝,程澈想。
他享受了片刻的溫馨氛圍,直到世界不再天旋地轉,才睜開眼。
鏡子裡有兩個人。
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短發,穿着黑色長風衣,顯然不是楊一冉。
對啊,他肯定是被酒精攻擊了腦神經,楊一冉怎麼會出現在男廁所。
程澈尴尬地掙開沈譽:“你怎麼不出聲?”
“我車上有解酒藥,我去拿給你吧。”沈譽答非所問道。
“……”程澈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移開目光,“不用了,我又沒醉。”
“就是我給你打電話那天,我喝多了,我怕再出現這種情況,就去買了點解酒藥備着。”沈譽莫名其妙開始解釋起來。
程澈歎了口氣:“你可以不用一直提這件事,我都已經忘了。”
他不太想繼續和沈譽雞同鴨講,主要是不想和沈譽獨處,于是又說:“我先回去了。”
腦子還算清醒,程澈覺得自己恢複得差不多。
他自信地往外邁步,結果下一秒就左腳絆右腳地打了個趔趄。
不過沒栽倒,沈譽及時伸出手,隔着袖子抓住了他的胳膊:“還是我扶你過去吧。”
程澈眼神落在地上:“謝謝,不需要。”
說着,他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掀開簾子,搖搖晃晃地朝包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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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前後腳回到包廂,那邊杜老闆已經在講結束語了。
程澈隻能看到杜老闆的嘴巴一張一合,卻不知道他具體在說什麼。
雖然在沈譽面前嘴硬說自己沒醉,但實際上,程澈的思維早就開始混沌。
他臉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紅,沾水的劉海被風幹後亂七八糟地搭在額頭上,看上去有些許狼狽。
沈譽度秒如年地聽完杜老闆的演講,和衆人一同起身,視線卻一直斜向程澈那邊。
他看到程澈慢一拍地站起來,乖巧地走到楊一冉旁邊。兩人不知說了什麼,緊接着楊一冉拍了拍程澈的肩膀,拿出手機點了幾下。
酒局就此散場。
跟随服務員的引導,衆人登上電梯。沈譽落在最後,和程澈中間隔出幾個身位的距離,直接站到了樓層按鈕旁邊。
摁下停車場所在的“B1”,沈譽聽見一道女聲喊他:“沈總,可以幫忙按個一樓嗎?我們在一樓下。”
沈譽向聲源處看過去,楊一冉正對着他微笑。她身後,程澈擡了一下眼睫,又迅速撇開。
有其他人在場,沈譽沒辦法再和程澈搭話。不過程澈好像也不太想和他說話的樣子。
靜靜等待十幾秒鐘,電梯抵達一層。杜老闆最先離開,楊一冉緊随其後,打了聲招呼便推着程澈出了電梯。
原先不甚寬敞的轎廂内,隻剩沈譽和沈嵘兩個人。
電梯門緩緩合上,在縫隙徹底消失的前一瞬,沈譽突然擡手按了一下某個按鈕。
門重新打開。
“等我一會兒。”
扔下這句話,沈譽追了出去。
一切都是瞬時反應。直到跑進“嘉宴”大廳,沈譽才開始思考自己的行為動機。
他到底在幹嘛?
雷克薩斯倒是還停在門口。程澈安靜地坐在後座上,頭倚着車窗發呆。
什麼也做不了,沈譽也隻好直直杵着,像座望夫石一樣,沖着程澈發呆。
楊一冉簽完單,轉頭看到一幅這樣的畫面,不由得心裡一哽。
她從後面走過來,向沈譽投去一個複雜的眼神:“沈先生的車好像不在這兒吧?”
沈譽猛然生出一種被抓早戀的錯覺。
他清了清嗓子說:“我知道。”然後落荒而逃。
下到停車場,沈譽花了點時間才找到自己的車。
沈嵘大概是用手機開的車鎖,此時正坐在副駕駛上,還系好了安全帶。
見沈譽上車,沈嵘開口,話裡帶着一絲揶揄:“忙完了?”
“上了個廁所。”沈譽點火倒車。
沈嵘冷笑:“你這一晚上去廁所的次數是不是多了一點?”
反正都是随便扯的借口,沈譽不指望沈嵘相信,也不在乎他怎麼想:“和你有關系嗎?”
沈嵘斜他一眼,嗤道:“注意身體吧。”
……”沈譽猛踩一腳油門。
車輛一聲轟響,彙入無盡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