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大四,日子變得忙碌起來。程澈一邊籌備畢業論文,一邊在考公、考研、就業之間做抉擇。
時間一刻不停地走着,很快,程澈迎來了他人生中最後一個寒假。
春節照例是要去鄉下老家過的。大年初一,程澈走門串戶拜年時,接到了一通電話。
聽筒裡,譚樂笑聲依然爽朗:“新年快樂,程澈同學!”
程澈眉心微動。他把手機拿到眼前,号碼歸屬地分明顯示為國内的某個城市:“你回國了?”
“算是吧,”譚樂說,“我簽公司了。”
提到簽公司,程澈滿腦子都是三方協議:“啊?你在國内找工作了?”
“這麼說倒也沒錯,”譚樂覺得這個說法很新奇,于是又笑了起來,“我簽了一家娛樂公司,馬上就要發唱片了,你應該很快就能聽到我的歌。”
“那恭喜你啊。”程澈對娛樂行業不甚了解,此時除了蒼白地道賀,也說不出更多有營養的話。
“所以,”譚樂說,“我這次找你,是有件事想麻煩你。”
雖然程澈不明白這個“所以”從何而來,不過他還是開口道:“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你盡管說。”
“我想請你出演我的MV。”
程澈大腦宕機了幾秒,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出演我的MV啊,”譚樂絲毫不覺得哪裡有問題,“你不知道MV是什麼?MV就是音樂影片,配合歌曲豐富内容的小視頻……”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澈打斷了他的解釋,“你為什麼自己不演?”
“我演啊,”譚樂道,“怎麼跟你說呢,我的這首新歌吧,講的是我暗戀一個女孩,但是這個女孩心裡有一個早逝的初戀,就這麼一個故事。我肯定演我自己吧,女主角已經定了公司的一個新人,就是這個初戀,試鏡了很多人,都沒有氣質符合的。想來想去,我能想到的隻有你了。”
程澈默默聽完:“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學物流管理的,演戲這些我不懂。”
“沒關系啊,”譚樂無所謂地說,“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來試試呗,說不定你就愛上了。”
程澈想,這種可能性應該為零。
“我真的不行,對不起,這件事我幫不上忙,你還是找别人吧。”
“你考慮考慮呗,”譚樂還是堅持,“不用急着答複我。”
程澈沒說話,不過他不認為有什麼考慮的必要。
譚樂又說:“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京市,我公司也在京市,以後估計就在京市長住了,年後一起出來吃個飯?”
吃飯倒是可以。程澈道:“好,我回學校了再聯系你吧。”
“OK,那先這樣說。”
“嗯,也祝你新年快樂,”程澈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大紅大紫。”
譚樂哈哈大笑:“絕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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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大人們搬出麻将桌,一邊摸牌一邊閑侃。
程澈是同輩裡年紀最小的,但比侄子外甥又大上很多,定位屬實尴尬。小孩的話題,他參與不進去,成年人的家長裡短,他又不感興趣。
除了坐在角落裡沉默地看手機以外,程澈無事可做。
電視裡還在循環播放除夕夜的春晚,同樣的小品程澈已經看了三遍,正要開始第四遍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拿過遙控器換了個台,小品演員帶着口音的問候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主持标準的播音腔。
“我們知道,遠旸科技已經在去年底完成破産重組,并正式更名為榮域科技,那麼就接下來的發展策略,您有什麼打算呢?”
程澈擡頭瞄了一眼,是一檔财經訪談類節目。女主持旁邊坐着一個面目模糊的男人,大概是這個什麼遠旸科技還是榮域科技的負責人。
說到遠旸科技,程澈總覺得在哪裡聽過,思考了一會兒,沒想出個所以然。
大二時,程澈選修過相關的課程,估計是哪個老師上課提過吧。
程澈沒放在心上,低頭玩他的手機。
“目前在和我弟弟處理一些之前的收尾工作,等經營狀況徹底穩定了,還是會往上市的方向努力。”電視上的男人說。
女主持:“很多人可能不了解,沈董的弟弟沈譽也是留學歸來的高材生,目前已經任職榮域科技總經理……”
程澈驚訝地瞪大眼睛。
是同名嗎?
電視裡的雙人對談還在繼續,但程澈什麼也聽不見了。他在網上搜“沈譽”,重名的幹擾項太多;于是又搜“榮域科技”,幾秒鐘的卡頓後,搜索結果鋪滿了屏幕。
關聯人物裡,名字和照片都一一對應。電視上的男人叫沈嵘,排在第一個。沈譽則排在第四個,配圖是一張證件照,除了頭發剪短了之外,和一年前相比沒什麼變化。
對于沈譽家境很好這件事,程澈一直都清楚,但也僅此而已。
這是他第一次直觀了解到,沈譽到底出生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
這也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他和沈譽中間究竟隔着多少道鴻溝。
之前那段在巴黎的同居,不,應該說是合租生活,讓他出現一種錯覺,誤以為自己踮踮腳,也能和沈譽站在一起。
實際上,現在看來,他們隻是兩條錯位的直線,在各自的軌道孤獨地行走,産生一瞬間的交集,然後擦肩而過。
程澈找出上午譚樂聯系他的那個手機号,回撥過去。
對面很快接通:“怎麼了嗎?”
“就你說的那個MV的事……”
譚樂歎了口氣:“這麼快又要拒絕我一次?”
“不是,”程澈吞吞吐吐,“如果我願意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