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最後,唯二兩個成年人還是盡職盡責地将小孩們安全護送下來了。
由于沒人會找冬筍,他們的勞動成果連炒成一盤菜都不夠。
一行人提着空空的籃子,踩着一腳泥巴回來,桌上已經升騰着年夜飯的熱氣。
程家人丁興旺,一大家子人足足分了兩桌,程澈和沈譽自然坐到小孩那桌。
大人那邊一口酒喝半天,東拉西扯地散不了席。小孩們迫不及待要去放煙花,早早消滅完桌上的飯菜,去門口蹲着了。
沈譽像散财童子一樣給每個小輩發了紅包,然後趁着他們數錢的工夫,搶劫了一堆煙花過來,大到沖天炮,小到竄地鼠,裝了滿滿一袋。
受害者們氣得直叫喚:“表叔,你管管他!”
程澈張張嘴,剛想主持公道,就被沈譽拽住手腕,拉着跑了起來。
這一片不在禁燃禁放的區域内,因此天色一沉,便陸續有人在房前屋後點起爆竹。
兩人跑了一路,處處都是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大大小小的煙花在四面八方炸開,把沒有路燈的村道照得亮堂堂。
一直跑到一處空地,沈譽将袋子扔在地上,蹲下身在裡面翻翻找找,半晌忽然道:“壞了!忘了順一個打火機。”
“讓你欺負小孩。”程澈站在旁邊冷眼看他發愁。
沈譽理直氣壯:“我給他們留了的。”
在寒風中吹了一分鐘,程澈從羽絨服口袋裡掏出打火機抛給沈譽。
沈譽伸手接住:“這下你可成共犯了。”
“那怎麼辦?”程澈笑了笑,不遠處有煙花升起,給他的臉蒙上一層璀璨的濾鏡,“把我抓起來?”
沈譽跟着笑了一會兒,站起來手臂用力箍緊他:“抓住了。”
沈譽犯罪數額巨大,搜刮來的煙花放了一個小時才放完。
最大的那箱七彩祥雲被剩到了最後。
一串串光束嗖的一下發射出去,在頭頂裂成朵朵斑斓,又化成星星墜落而下。
漫天落星之中,是并肩而立的兩個人。
沈譽扭頭,剛好對上程澈的視線。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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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新氣象。
年後,程澈進了新組,沈譽也着手給考拉文化拓展業務。
《驚晝》被火龍果視頻作為重點劇目,定檔四月播出,同時上星兩個衛視聯播。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除了一件事。
林建忠是夏天出獄的。
吳聞雪陪沈譽在車裡盯梢:“你确定他會來嗎?”
“不來就算了呗,”沈譽把椅背打下去,躺着玩手機,“我們也沒什麼損失。”
“這麼灑脫啊,”吳聞雪說,“不會偷偷回家哭吧。”
沈譽瞪她:“管好你自己,我哭了也有人安慰。”
吳聞雪放聲大笑,沈譽無語地看了她幾秒,敲敲車窗:“别笑了,好像出來了。”
沉重的鐵門緩緩開啟,林建忠在獄警的陪同下,離開了這個巨大的牢籠。
他比沈譽記憶中老了很多,兩頰凹進去,眼袋垂在臉上。
林建忠往外走的時候,對面有輛車熄了火,駕駛座下來一個人。
沈譽睜大眼睛,而後才發現,并不是林博銳,而是一個中年女人。
“是他媽,”吳聞雪解說道,“我看他不會來了。”
“那走呗,”沈譽無所謂地說,“今天又讓你蹭到一餐飯。”
吳聞雪冷笑:“是澈澈邀請我去吃的,輪得到你在這說三道四?”
“他邀請你去吃,請問是誰做的?”
吳聞雪聳肩:“不是你自己非要做嗎?我還不稀得吃呢,澈澈做的比你好吃多了。”
沈譽反駁:“他要出鏡的,油煙傷皮膚你知不知道……”
“等下,”吳聞雪遲遲沒發動車子,“他們怎麼不走啊?”
獄警都進去了,林建忠和他妻子還在監獄門口駐足。
大熱天的,頂着烈日,林建忠總不會是想和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合影留念吧。
沈譽轉過臉去瞥吳聞雪,眼神裡寫了兩個字,有戲。
果然,片刻等待後,一輛出租車急停在林建忠二人面前。
一個又黑又瘦的男子從後排鑽出來。
沈譽拉開車門:“我去去就回。”
林家三人碰上頭,正準備上車,沈譽隻好快步上前,喊了一聲:“林叔叔。”
幾人齊齊回頭。
在這種場合看到沈譽,林建忠有些尴尬。他們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和藹長輩和調皮晚輩的關系,非要裝成一點恩怨也沒有,明顯不太現實。
還是林夫人主動道:“是小譽啊。”
沈譽點頭:“阿姨好。”
于是林建忠也很滞後地從喉嚨裡哼了兩聲。
林夫人又說:“小譽還特意過來。”
“還好,”沈譽撓撓頭,“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林夫人微微揚唇,笑得很得體:“你和博銳也幾年沒見了吧。”
沈譽“啊”了一聲:“畢竟他在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