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收徒,說明來者不拒。規模很大,說明質量參差不齊。排場很大,說明正事不辦畫蛇添足……”林照青勾唇一笑,道:“爹娘都不是修士,憑什麼一個陌生人會善心大發,這天下資質好的人多了去了,為何就獨我會得到高人的青睐有加?”
“我可不想當了老頭的妾室或鼎爐。”林照青挑眉,眯着眼睛盯去弟弟,道:“你?要麼奪舍,要麼抓你當傀儡。不然的話,人家位高權重反認你當大哥?”
林業白啞口無言,默認了。結果看去,自家土屋近在眼前,有個小帥哥杵在原地,像是剛才船上華服男較為年輕的一位。
敖逸現今已煉化了龍角,完全的人形。
他拱手一禮,對林業白:“這位小友,失禮了,你與我有位故人相似,不知可否邀你去我白玉京共飲一杯?”
“騙子,别信。”林照青附耳對弟弟叮囑。
“好啊,不過——”林業白挽上了他姐胳膊,定聲:“我一個人害怕,我要帶上我姐姐一起去。”林照青瞪大了眼睛好想給他一拳。
“可以。”敖逸微笑,似乎是看出了他們的疑問,再次友聲:“我是生人,與二位并不熟識,你們對我有戒備之心也很正常。但我想,長生天白玉京的名聲你們也聽過,人妖鬼和平共處,且城裡嚴令禁止鬥毆。”
敖逸遞去淺藍貝殼,“這個,乃我龍族象征,既可以傳音,也可以代表身份通行,拿着它你們可在白玉京來去自如,任意消費,盡情玩樂,都由我龍族買單。”
“對了,我叫敖逸,現任龍王。”見林照青擠眉弄眼,林業白于是猶豫接過。
“你們可以當沒看到,也可以來白玉京逛逛再走掉,我在摘星閣等你們,随時恭候。”說罷就不再強求,龍王點地飛起飄然而去。
“大、大款啊。”黃三露出開了眼般的豔羨。
是夜,林家爹娘一身熱汗回家,林氏姐弟已先備好了晚飯,雙雙心照不宣,飯桌上都沒有提起白天遇到了龍王的事。
“慢着,青兒留下,小白去洗碗。爹娘有話要跟你姐姐說。”林父說着話,同時林照青也注意到了林母的欲言又止。林業白點頭,把碗筷收了走掉,但其實蹲在牆角扒拉着門邊偷聽。
“青兒,你也不小了。”林父語重心長,道:“隔壁家花兒都嫁了,你懂爹的意思吧?”
林照青臉色驟冷問:“是,鎮上賣米的張員外他兒子又……”林母輕輕砸了砸桌子急道:“青兒,張家小夥一表人才的,配你是綽綽有餘,像咱們這樣的窮人家,他……”
“我根本不認識他!”林照青捏緊了衣裙。
“婚姻大事,從來是父母做主。”林父正聲,說這話時還是帶着為難,道:“人家張家是真的有誠意,不僅要出彩禮,還說私下給咱家添嫁妝,媒婆甚至保證說你是一定是張家正妻。”
“還有那個……”林母終于吞吞吐吐,難堪道:“青兒,你是姐姐,要為你弟弟日後娶媳婦着想。爹娘從小到大,不是從來待你跟小白一視同仁的麼?”
“我不同意!”林照青還沒開口,竟是偷聽的林業白沖了進來,帶氣怒道:“姐姐不想嫁那就不嫁!犧牲姐姐的幸福而成全弟弟,那我又算什麼男人?我頭一個不同意!”
林照青眨了眨眼看向他,鼻頭發酸。
林母欲言又止,看向林父。林父卻垂頭喪氣,帶着煩躁,一砸桌面,道:“青兒,小白,爹娘都隻是個刨土的農戶,能将你姐弟倆白白胖胖地拉扯成人……唉,這都是我們父母應該做的,我就不提了。”
“隻是你倆要明事理,爹娘是不會害你們的,尤其是你姐的婚事這方面,張家賣糧,首先就餓不死,張老大青兒你也是見過的,大了你三四歲,五官端正,嘴巴也甜……”
林父話音未落,林母又抓上了林照青的手,道:“青兒,你漂亮,就要趁年輕嫁好點,鎮上再沒有比這更富足的人家了,更可況張老大還看上你了,他家就他就一個兒子。你仔細聽娘說,你看娘,娘跟爹雖然關系好,也幸福和美,可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女人何必活得這麼辛苦,對吧?”
林照青喉嚨一哽,道:“他,他知道我脾氣大嗎?我們村裡都知道,我是個母老虎。”
“知道,知道的。”林母摟了摟她肩膀,說:“你小時候揍過他,後來他們家搬鎮上了,這幾年賣米才發了财的,就想找個厲害的主母鎮家宅裡的下人呢。”
“哦,張麻子,原來是他。”林照青喃喃。
“姐……”林業白留意着他姐的态度神色。
“我……”林照青确實猶豫了,可林業白忽地一巴掌拍了藍色貝殼上來,他莫名道:“男人有錢就變壞,誰曉得張麻子日後不會三妻四妾!這分明就是讓姐姐去當管家媳婦的,指不定還有個厲害的惡婆婆呢。”
那隻貝殼,此時此刻在林照青眼裡,宛如一扇閃閃發光的明燈似地燦爛指路。她既覺得向往,又覺得迷茫,還有猶豫。
“算了今個天都這麼黑了,歇了吧。”林父瞧得她那麼為難的樣兒,索性不逼她了,說罷去了廚屋裡燒熱水。還嚷嚷道林業白你死小子怎麼不來洗碗。
林業白卻拉了林照青走,說我跟我姐出去溜達一圈說兩句悄悄話。林照青同意了。
夜黑星明,姐弟倆一前一後,林照青看到林業白往了月老廟走去,吓得嘴角抽搐,一腳踹了過去把他捶地上道:“太惡心了,你想跟我聊什麼?說錯話别怪我揍哭你。”
“你已經揍了我了……”林業白趴地上,面埋土裡悶悶吃痛,他沒急着爬起來,說:“我是想說,你不樂意嫁,我支持你。甚至如果爹娘強迫你,我就帶你逃婚啥的。”
林照青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眼帶笑意,說:“你連我都打不過,哪裡來的自信?”
“我隻是覺得,姐姐都是能被登天門邀請的人,又何必妄自菲薄局限自己于這方寸之地。”林業白别了别臉,一嘴泥巴沙子咳嗽道:“要麼你就躲月老廟去,等那個老爺子再出現,你跟着他拜入登天門當修士。”
“要麼你就跟我走,我們去白玉京找那個龍王,看他打算玩什麼花樣,再做打算。”
林照青松開了他,跟林業白握了個手把他給拽了起來,說:“不,我哪兒都不想去。我想讓張麻子放棄這個念頭,村口牆上的訃告看了嗎?昨個朝廷貼的,我想充軍。”
“朝廷的兵從來是送命的!”林業白急了。
是了,而今各派仙門為尊,又以登天門最為強盛,凡塵朝廷都不過是附庸罷了,就連各國皇室都不得不送質子以求庇護。
朝廷的兵,尤其他們所在的須國,多數都是在人妖之争中作先鋒當炮灰的。
“不打仗,煮大鍋菜的夥婦,要能挑能抗。”林照青帶着好笑看向弟弟,釋然又輕快,道:“是,我也不想種一輩子地,但沒辦法,我跟你都沒有靈根,與其去修仙争天壽,不如出走讓成為人的這一生活得精彩些。”
“可……”還是很危險,很辛苦。
林業白卻沒說下去,隻見她林照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隻手比了比幾顆星星,道:“的确是方寸之地,若隻為了婚姻家庭兒女……這很好,對我來說,未免太過無趣。不妨,你我都去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看看誰走得更遠?”林業白點頭,接過了她的話茬。得了林照青好大的白眼,就曉得這死小子什麼都愛跟自己争輸赢。
“山高水長,姐姐跟你有緣再見。”林照青轉身,搖了搖手,悠哉悠哉回去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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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照青告訴了老父老母自己的想法,竟沒有被反駁,隻是看到二老淚眼婆娑,然後父母姐抱在一塊說了幾句話。
最後,林照青叩響了黃先生家門,托黃三的交情請了一封書信,進了衙門征兵處。
林業白故意起得晚,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中午做了飯,飯桌上拿出貝殼說自己被某高人看上了,即将去長生天白玉京修行。
林父林母才意識到,原來姐弟倆昨晚出去就是交心的,彼此都打定了主意要各自安好去闖一闖。一時間又是悲又是憐的,可惜雙雙心意已定勸也不聽,便由他們去了。
“難怪昨夜裡青兒睡不着。”林母扛上了鋤頭,終究心裡還是難受的:“現在這家裡就隻剩你我倆老的了,唉……”
“小白也是翻來覆去的愁。”林父頹喪歎道:“你忘了?生他倆的時候咱家屋頂還天降金龍呢。看開點吧,吉人自有天相,指不定天上神仙下凡,我就覺得他倆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