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簡回過神來,立即将手中的器械放置好,然後快步走出三号診療室。
在周延的帶領下,兩人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位于醫療中心頂層的一扇門前。
雖然從未來過,但白予簡在經過最後一個轉角處後,甚至無需看見,僅憑借感知便能确定那門之後将是此行的終點。
那區域完全是片真空,感知不到絲毫精神力使用後必然會有的殘留痕迹。幹淨得異常。
随着周延通過門口的生物識别,大門無聲滑開,露出一段長長的通道,遙遙看不見盡頭。
本來白予簡是這樣認為的。
實際上當他踏入大門後,眼前就瞬間變成了另一番景象:360°環形投影牆,實時顯示的或許是各分部數據流,還有十二面全息投影屏懸浮在空中,分别播放着不同的畫面。
隻是其中三面上的内容,白予簡越看越覺得眼熟,總覺得在哪裡……
“站到評估區。”
冷冽的女聲從上方傳出,同時比診療室要強烈少說三倍的燈光打下,似乎誓要把每個角落的陰影都驅逐殆盡。
其中有一束在此基礎上還要更亮的光圈打在了房間中央的圓形平台上。
于是白予簡跟随提示走了過去。
當他的靴底踩上特制玻璃時,下方原本純白的台面瞬間變得透明。随即因好奇而低頭的白予簡便與被安置在其後的初代異變體标本突然睜開的六隻眼睛撞了個正着。
難以言說的惡心感直直砸向白予簡,将他淹沒,難以自拔。
“白予簡,27歲,B級向導。”随着女聲又一次響起,十二面全息投影屏上立即切換成了一組的全息數據,每條曲線都泛着危險的橙紅色,“過去六個月,你處理重度精神污染的成功率比同級向導高出53%。”
此時突然一面全息投影屏怼到了白予簡眼前。
他強壓下不适感,勉強辨别出上面顯示的是自己方才給疏導時的腦波圖譜——也幸虧是方才上傳的資料,印象還算深刻,要換做其他的,哪怕就陳墨前一個,白予簡恐怕都沒法在這種狀态下認出來。其中代表自己精神觸須活動的藍色線條在某個節點突然劇烈波動,形成與标準疏導模式完全不符的尖銳峰谷。
“解釋一下這個異常峰值。”
“當時傷員突然出現記憶閃回,我不得不加強精神屏障的構建力度。”
白予簡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這方空間裡響起,異常平穩。
面前的屏幕内容突然切換,顯示着一段視頻片段:畫面裡是燃燒的建築群,其中又個模糊的身影正在以非人的速度移動着。
“你在他的記憶力看到了什麼?”
女聲還在提問。
“隻有标準污染殘留,閣下。”
白予簡如是回答。
便沒了然後。
所有投影全都消失,絕大部分燈光亦然。
僅留下照向白予簡與他腳下那六眼異變體的那束。
同時,白予簡感覺到有東西擦過自己的精神屏障——應當是那道聲音的主人正在強行探查。當認知到這一點後,他果斷放開表層防禦,任由那些觸須翻檢着早已準備好的記憶碎片:醫療室的燈光、陳墨嘶啞的嗓音、标準疏導流程……以及被刻意放置在顯眼位置的、自己日常拿出一枚銀環吊墜撫摸的各種場景。
那是母親給自己的成人禮,塔裡認識白予簡的人都知道他對這吊墜有多愛不釋手。
再正常不過的回憶。
忍耐被人翻閱記憶的不舒服,與忍耐那份不知從何而來的惡心感,讓本就在剛才的疏導中費了不少精氣神的白予簡愈發難以堅持。
終于,在他即将因雙腳脫力坐下之前,女聲再次響起。
“明天上午九點,能力者測試中心。不要遲到。”
同時最後那束燈光也熄滅了。
不舒服與惡心感随之消退。
站在原地稍作歇息後,白予簡勉強恢複了些精神,憑借印象原路返回,順利摸到了進來時的那扇門,随後沿着門框尋找到一個按鈕,按下。
熟悉的光亮随着大門無聲滑開,灑在他身上。
等踏出最後一步,離開總控室了,白予簡這才發覺自己後背的衣料已經全然濕透。而走廊拐角的多個鏡面裝飾都映出了他的倒影,其中挂于頸間的銀環吊墜正在衣領下泛着微光。
一閃,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