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術刀正靈巧地翻轉在他修長的手指間。銀亮的刀面随着他的動作劃出危險的弧光,在診療室慘白的燈光下格外刺眼。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江恪突然勾起嘴角,将手術刀轉了個漂亮的花式。鋒利的刀尖堪堪擦過他的虎口,又在即将見血的瞬間被穩穩接住。他沖林雨眨了眨右眼,琥珀色的瞳孔在強光下收縮成一條細線。
一次兩次或許是巧合,但整整七次……
每當她試圖詢問江恪的來意,那個倚在牆角的黑發男子,就像精準操控着某種無形的提線,總能用一個恰到好處的話題瞬間點燃季陽的好奇心,打斷自己未能說完的話語。
“聽說楚雲骁第一次失重訓練時,把早餐吐進了教官的衣領裡?據說那件制服現在還泡在後勤部的消毒液裡。”
季陽立刻笑得前仰後合,橘發間的電光噼啪作響。
“後勤部新來的實習醫生,好像每天都在記錄某個橘發能力者的訓練數據呢。今早我還看見她在你檔案裡标注了‘特别觀察對象’。”
季陽馬上支棱起耳朵,纏着要去看自己的檔案。
以及方才。
“三号訓練場有台老式自動販賣機。據說隻要在淩晨四點整,随便按個按鈕……”他故意拖長音調,“都能免費得到一杯高階能量補充劑。”
說着,神神秘秘地拿出了個保溫杯,遞給季陽。
每個話題都像是精心計算過,恰好戳中季陽最感興趣的點。
随着指尖在平闆上輕輕一劃,全息投影在空中展開。紅色的警示标記在江恪的身體掃描圖上不斷閃爍,幾處内出血的嚴重程度甚至超過了季陽的傷勢。
林雨推了推滑落的眼鏡,鏡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她眼中閃過的疑慮。
而這次,在季陽即将開口的瞬間,她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這個動作幹淨利落,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
“江能力者。”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在密閉的診療室裡清晰可聞,“既然都來醫療中心了,為什麼不去找……搭檔幫忙疏導?”
黑發男子随意地擺了擺手,新換的作戰服幹淨整潔,單從外觀還真看不出他的傷勢嚴重程度:“這點小傷,用不着麻煩人家。”
語調輕快得像在讨論今天的午餐菜單,臉上依然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來這兒……”他拖長音調,目光在林雨和季陽之間來回掃視,“是有事想問你們。”
林雨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下,投影的數據流突然紊亂了一瞬,幾組關鍵參數閃爍了幾下才恢複正常。季陽本來已經又從台子上支棱起來,擺出“随便問”的架勢。可就在他剛要開口時,被自己的向導一把按住手腕。
江恪将兩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眼底閃過一絲暗芒,面上卻依舊挂着那副散漫的笑容。
“林向導。”他突然前傾身體,手肘撐在膝蓋上,目光如刀般刺向林雨鏡片後的眼睛,“爆炸那會兒,你在終端上操作得挺熟練啊?”
診療室内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彌漫着一種無形的張力,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甯靜。連醫療設備運轉的嗡鳴聲都變得格外清晰。
季陽的呼吸頻率明顯加快了幾分,橘發間的電光不受控制地跳動,在昏暗的診療室裡劃出幾道明亮的軌迹。而林雨,她看似平靜地低着頭,但江恪注意到那握着平闆的指節已經泛白。
“别急着否認。”江恪慢條斯理地繼續道,語氣輕松得像在讨論今天的訓練安排,“莫嚴教官已經調取監控了。”
男孩的瞳孔驟然收縮成危險的豎線,橘發根根豎起,指尖迸出的電光将周圍的空氣電離出焦糊味。作為話題中心的女性則死死按住他的手腕,指縫間滲出詭異的藍色光絲,如同活物般鑽入季陽的皮膚,在他手臂上形成蛛網般的紋路。
江恪在心裡輕輕“啧”了一聲。
其實他根本沒看過什麼監控錄像。這不過是個基于莫嚴性格的試探性猜測。那個鐵血教官絕不會放過任何異常數據,更何況是封閉艙爆炸這種重大事故。
但現在看來,這個試探顯然戳中了什麼要害。
于是江恪慢悠悠地站起身。金屬折疊凳在其手中發出清脆的“咔嗒”聲。
“當然,我又不是教官,沒必要非得弄清楚前因後果。”
随手将折疊凳立在牆邊後,他轉身朝門口踱去,戰術靴在地闆上敲出不緊不慢的節奏。每一步都刻意加重了聲響,鞋跟與地磚碰撞發出的脆響在狹小空間裡回蕩,像某種倒計時的警告。
就在即将跨出門檻的瞬間,腳步突然頓住。
逆光中,男人的輪廓被醫療中心的冷白燈光勾勒出一道銳利的銀邊,而面容卻完全隐沒在陰影裡。
“對了,如果你們需要有人來背這個鍋……”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隻是随意地擡手做了個“包在我身上”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