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白予簡和江恪站在原地,捆綁在兩人手上“友愛手環”在冷光下顯得格外刺眼。鮮紅的腕帶與作戰服的深黑形成鮮明對比,仿佛某種荒誕的諷刺。
那上面甚至還印着個卡通笑臉,在肅殺的訓練場裡顯得格格不入。
腕帶内側的金屬觸點緊貼皮膚。每隔十秒就釋放一次微弱的電流,提醒着佩戴者保持“安全距離”——這電流強度剛好卡在人體耐受臨界值,既不會造成實質傷害,又讓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江恪等周圍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晃到莫嚴面前。
他故意讓作戰靴在地面拖出刺耳的聲響,然後伸出指尖,随意地敲了敲控制台的金屬邊緣,與之碰撞出輕佻的節奏。
“教官——”他拖長音調,琥珀色的眼瞳微微眯起,像隻試探獵人底線的野獸,“你是不是把育兒手冊錯當成訓練單發給我們了?”
莫嚴沒有回話,隻是操作終端彈出投影。
下一秒,兩人的訓練單便被投屏在半空中:
【同步晨跑(5公裡,彈性繩連接)】
【信任背摔(20次标準動作)】
【雙人跳繩(100次不間斷)】
最下方還有一行閃爍的小字:
【所有項目需全程佩戴“友愛手環”(間距超1米觸發警報)】
站在莫嚴身旁的周臨順勢瞥了一眼,直接笑出聲,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譏诮。
他故意用數據闆遮住嘴角:“這不是正貼合你們倆的等級嗎?”同時伸出指節在江恪的C級徽章上彈了一下,“還是說……你們覺得自己能勝任更高難度的訓練?”
恰在此時,季陽拽着林雨匆匆跑過來,作戰服沾滿泥水:“周臨教官!三号艙的神經接駁器——”
瞬間,周臨臉上的冷意融化。他直接一個箭步上前,甚至貼心地把自己裝着熱咖啡的保溫杯塞到林雨手裡。這突如其來的善意,将戴着黑框眼鏡的少女被吓得一哆嗦,差點把杯子摔了。
“别急,我看看……”聲音溫柔了八度,終端光屏映出驟然舒展的眉頭,“啊,那個機器使用前需要先預熱三秒。”
使用終端從後台确認故障緣由的背影堪稱殷勤,與方才判若兩人。
待主教官跟着這對參訓員離開後,莫嚴關閉投影,看向兩人:“昨天的對戰,你們根本沒有協作意識。”
“協作?您難不成覺得C級和B級隻要會協作就能打赢兩個A級的組合?”江恪歪頭露出個假笑,“那塔的等級制度豈不是個笑話?對吧?”
機械義肢立即砸在控制台上,火花四濺。
但莫嚴的怒火還未爆發,就被白予簡平靜的聲音打斷。
“我們接受訓練安排。”
銀灰色的睫毛擡起,露出下面古井無波的眼睛。
“很好。”
莫嚴的機械義肢發出輕微的液壓聲,似乎滿意于白予簡的順從。他稍作停頓,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解讀的光芒,難得補充了句提醒。
“在讨論強弱之前,先了解清楚什麼是‘搭檔’吧。”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金屬靴底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
随着他的遠離,中央主場地突然降下隔離屏障,将其他搭檔的高階訓練場景完全遮蔽。留給江恪和白予簡的,隻有邊緣處一小塊簡陋的環形跑道,和幾件明顯是給新人使用的老舊器材。
其背影如同一堵正在閉合的閘門,将兩人徹底隔絕在塔的真正訓練體系之外。
江恪盯着那背影,突然吹了個口哨。轉身時“友愛手環”的警報器突然亮起紅光。
兩人間距已瀕臨極限數值。
“聽見了嗎?”他似是無奈又似是故意,再往後退了半步,警報立刻轉為尖銳的蜂鳴,“教官是在讓我們‘深入了解’彼此呢。”
随着白予簡向前邁了一步,警報聲戛然而止。
兩人之間的距離精确地控制在0.99米。
江恪能看見對方銀灰色睫毛投下的陰影,能聞到他領口傳來的冷冽氣息。像是雪松混着某種金屬的味道。
“那就從晨跑開始吧。”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畢竟——”指尖輕輕點了點腕帶上的卡通笑臉,“我們得對得起這份‘特殊關照’。”
江恪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聲。
那笑聲在空曠的訓練場裡回蕩,驚起了幾隻栖息在鋼梁上的機械鳥。它們撲棱着金屬翅膀飛向蜂巢天頂,在紅光中投下紛亂的影子。
警報器随着江恪行走的步伐不斷閃爍,卻始終維持在安全阈值内。
因為白予簡實時調整着位置,讓每一步移動都精準地抵消了距離波動。
遠處,莫嚴的機械義肢微微一頓,但終究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