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前夕,運輸機艙内彌漫着金屬鏽蝕和機油揮發的氣味,還混合着劣質消毒劑刺鼻的氯味。艙壁上的應急燈管嗡嗡作響,投下慘白的光,将每個人青白的臉色照得如同屍體。
座椅随着氣流微微震顫,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白予簡坐在舷窗旁,防爆玻璃上凝結着渾濁的水霧,倒映出他模糊的側臉。
窗外是翻滾的鉛灰色雲層。偶爾閃過一道詭異的紫色電離層流光,将機艙内照得忽明忽暗。
他正在低頭檢查裝備包,戴着戰術手套的指尖拂過每一件裝備,動作一絲不苟。
神經鎮定器的外殼結着異常厚重的冰霜,在掌心留下濕潤的痕迹;而精神觸須增幅環的接口處有明顯的二次加工痕迹,金屬邊緣還殘留着細小的碎屑。
當觸碰到精神穩定劑時,動作出現微不可察的停滞。
玻璃針管上貼着的标簽明顯被更換過,邊緣翹起的貼紙下還能看見原本的劑量标識。
新标注的數值比标準額度高出整整30%。
“喂,看這個。”坐在前排的一名向導突然壓低聲音,将終端屏幕轉向自己的搭檔。
上面顯示着這次任務的補充說明。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實驗性精神穩定劑”幾個字被标紅加粗。
白予簡的指尖輕輕敲擊着針管,指節與金屬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節奏恰好與機身的震顫同步。每次敲擊都精準地落在氣流颠簸的間隙,仿佛在無聲地計算着什麼。
窗外,又一道紫色閃電劃過電離層。
慘白的光透過舷窗,照亮了他繃緊的下颌線。那道銀灰色的陰影沿着脖頸延伸,最終隐沒在作戰服的高領之下。
“沒想到我們合作的第一個任務,等級就在A以上。”
帶着笑意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江恪整個人陷在座椅裡。兩條長腿随意地支着,□□在指間翻飛。
刃面反射的冷光像活物般遊走,時而掠過他高挺的鼻梁,時而劃過他線條銳利的顴骨。雖然嘴角還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但琥珀色的瞳孔卻收縮成危險的細線,在昏暗的機艙内泛着捕食者般的幽光。
他的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掃過白予簡手中的針劑,又迅速移開。
機艙頂的應急燈突然閃爍。
那一瞬的昏暗中,他嘴角玩世不恭的弧度分毫未變,但琥珀色的瞳孔卻收縮成兩道細窄的裂隙,虹膜邊緣泛起不自然的暗紅色光暈。但當燈光重新亮起時,那異狀已消失無蹤,仿佛隻是光影開的玩笑。
機艙前部再次傳來壓低嗓音的交談。
一位年輕能力者神經質地搓着手,指關節發出輕微咔響。他的指甲邊緣已經被咬得參差不齊,指腹不斷摩挲着戰術手套接縫處。
“聽說這次的精神污染源會讓人産生幻覺。”
聲音因恐懼而微微發顫,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氣音。
坐在他旁邊的向導皺起眉頭,眼睛警惕地掃視四周:“上周三隊的人回來。”聲音雖比搭檔更穩,卻同樣透着不安,“有兩個到現在還躺在醫療中心裡嚎叫。”
年輕能力者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他們都喊了些什麼?”
“什麼‘有眼睛在看着我’……”向導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膝蓋上劃着圈,“說那些眼睛長在牆壁上,長在地面上,甚至長在他們自己的手心裡……”
江恪的匕首突然停住,刀尖精準地刺進座椅縫隙,發出“嗤”的輕響。
這聲輕響在密閉的機艙内異常清晰。前排正在交談的兩人猛地噤聲,條件反射地伸手摸向腰間的武器。不過當他們轉頭看清是江恪時,緊繃的肩膀明顯松懈下來,其中一人甚至誇張地翻了個白眼。
“簡直荒謬。”能力者冷哼一聲,手指在槍套上煩躁地敲擊,“上面居然讓你這種——”
一旁的向導猛地伸手按住自己搭檔的手臂,視線警惕地掃向白予簡:“管好你的搭檔行嗎?這種時候還……”
機身突然劇烈颠簸,将後半句話碾碎在突如其來的失重感中。
江恪把玩的匕首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最後擦着那名向導的耳畔釘入艙壁。刀柄嗡嗡震顫,刃鋒距離他的太陽穴僅剩半寸。
“抱歉抱歉。”江恪舉起雙手,臉上挂着毫無歉意的笑容,“氣流太調皮了。”
而白予簡此時才緩緩擡眼,淺灰色的雙眸平靜地掃過前排兩人,同時用修長的手指在終端上輕點,調出一份評估報告:“根據近幾次測試數據,他的神經協調性評分是C級下限。這種程度的失控在預期範圍内。”
屏幕上刺眼的紅色數值印證着這個說法:【神經協調性:61分(C級合格線:60分)】。
能力者張嘴還想說什麼,卻在看到白予簡領口若隐若現的銀墜時突然噤聲。
那枚吊墜在昏暗的機艙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屬光澤,邊緣處細密的裂紋中隐約流動着幽藍的微光,仿佛某種危險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