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來時的通道裡,空氣正發生某種詭異的扭曲。不是普通的氣流變化,而是像被一雙無形的手反複揉捏的透明凝膠,連光線都在其中産生了不自然的折射。
牆壁上的應急燈光被拉扯成扭曲的絲狀,在空氣中留下病态的紫色殘影。
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這種扭曲方式他太熟悉了,每次白予簡展開精神屏障時,空氣也會産生類似的漣漪。
但此刻襲來的精神力截然不同。
就像被浸透冰水的絲綢突然變成帶刺的鋼絲網,本該溫和的精神力波動此刻正以撕裂般的姿态在通道内蔓延。每一道波紋掃過皮膚都帶來針紮般的刺痛,更可怕的是那種被窺探的感覺。
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透過他的顱骨,直接審視着腦中的記憶。
這種帶着強烈侵略性的精神探測,分明是監察處的标志性手法。據說那些經過特殊訓練的向導甚至能把精神觸須煉成手術刀,活生生剖開獵物的意識。
白予簡突然輕輕抽動了下,眉心擰起細小褶皺,即使在昏迷中也本能地對那股充滿惡意的精神力産生反應。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黑紅能量在兩人的皮膚表面蔓延,凝結成細密的鱗狀護甲。
期間帶起細微的刺痛感,像是無數細小的電流在皮下竄動。但随着能量覆蓋,懷中緊繃的身體竟漸漸放松下來。那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些許,連呼吸都變得平穩了幾分。
于是他眯起眼睛,将目光投向通道另一側盡頭。
此時去跟監察處硬碰硬,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借着躲避又一波麻醉彈的間隙,江恪低頭,用下巴粗暴地蹭開終端。
全息投影立即在眼前展開。正是之前發給白予簡的立體地圖,其中那條他親手标注的紅色逃生路線正急促閃爍着。
“先是左邊第三個通道,然後……”他低聲自語,同時視線在錯綜複雜的通道間快速遊走。
黑紅能量在作戰靴底轟然爆開,地面瞬間凹陷出蛛網狀的裂痕。
借着這股反沖力,江恪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向通道深處。
不再壓抑的實力徹底釋放。
每一次踏步都在金屬地面上留下熔蝕的腳印,沿途的應急燈管接連爆裂,玻璃碎片在能量場中懸浮成危險的星環。
三台追擊的機械警衛剛轉過拐角,就被他反手掀起的金屬門闆——那扇重達半噸的防爆門像紙片般被黑紅能量裹挾着回卷——将機械警衛碾成冒着火花的廢鐵。
久違的暢快感順着脊椎竄上來。
江恪咧開嘴角,露出個近乎野性的笑容:“早該這樣了。”
聲音裡帶着壓抑多年的狠勁。
懷裡的重量突然變得無關緊要。或者說,這個看似累贅的向導,反而成了他此刻必須全力以赴的理由。
作戰靴踏在金屬地面上的悶響在通道裡形成詭異的回聲。
懷裡的身體随着跑動輕輕晃動,額頭不時蹭過自己鎖骨處的皮膚。江恪煩躁地磨了磨後槽牙,手臂卻誠實地往上托了托,讓那顆銀灰色腦袋能更穩當地卡在自己肩窩裡。
低頭看去,平日裡那雙總帶着三分審視的眼睛此刻安靜閉着,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陰影。沒有那些滴水不漏的微笑,沒有刻意保持的社交距離,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靠在他懷裡。
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他下意識收緊手臂,卻在感受到對方滾燙的呼吸噴灑在頸側時猛地頓住。
“真是見鬼了。”
再次這般低聲咒罵,同時黑紅能量在足底形成緩沖層,使得每一步落地都變得精準而克制,确保懷裡的向導幾乎感受不到颠簸。隻有銀灰色發絲随着動作輕輕搖晃,偶爾蹭過他的頸側,帶來細微的癢意。
通道拐角處的應急燈投下慘白光暈,讓江恪突然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腳步。
光線在潮濕的金屬地面上折射,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像極了C7區那天的輻射塵埃。
當時自己因精神暴走而脫力的身體被白予簡半拖半扛着前進。對方即便作戰服領口被汗水浸透,卻仍死死扣着他的手腕。那看似纖細的手指像鐵鉗般穩固。
還有那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别睡”……
江恪突然嗤笑出聲,喉結滾動着咽下某種莫名的情緒。
“扯平了,搭檔。”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連帶着胸腔裡那股熟悉的煩躁都莫名散了幾分。作戰靴踏過積水的聲音在通道裡回蕩,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
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近幾天在匹配訓練中那些心照不宣的配合。
白予簡總會在模拟戰最激烈的時刻,恰到好處地補上江恪故意留出的破綻;而他也會在這位向導“不小心”超出B級能力範圍時,制造誇張的爆炸聲掩蓋監測儀的異常提示。
原來早在不知不覺間,他們早就把後背交給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