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機械音仍在密閉空間内回蕩,尖銳得像是要鑽透鼓膜。
太陽穴突突跳動,眼前還殘留着銀墜爆發的刺目白光。江恪用力甩了甩頭,這才發現整個房間已被警報紅光籠罩。
四周的金屬牆壁反射着血色的光暈,仿佛置身于某種怪物的内髒之中。
門外傳來令人牙酸的機械運轉聲,齒輪咬合的咔哒聲越來越近,伴随着冰冷的電子音在走廊回蕩:“檢測到未授權人員入侵,啟動清除協議。”
使得江恪瞬間繃緊神經,本能地進入戒備狀态。
他低頭看向倒在地上的白予簡,眉頭不自覺地皺緊。
這位向來一絲不苟的向導此刻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從容。銀灰色短發淩亂地散在額前,嘴角殘留的血迹在冷光下格外刺眼,但最觸目驚心的是脖頸上那圈明顯的淤青。
毫無疑問,那是自己剛才失控時留下的。
“真是麻煩……”
嘴上這麼抱怨,動作卻異常小心。
單膝跪地時,金屬地面傳來的涼意讓他打了個激靈。右手穿過白予簡膝彎時,作戰服的布料發出窸窣的摩擦聲,而左手探向其後背時,他下意識放緩幅度,穩穩托起對方後背。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流暢得仿佛本能。
等把人完全抱起來時,江恪突然愣住了。
他低頭看着懷裡的人,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些許:“這家夥平時都不吃飯的嗎?”
白予簡比想象中輕太多了。
這位在訓練中總能精準預判自己每一步動作的向導,此刻輕飄飄的像片羽毛。銀灰色的頭發被冷汗打濕,淩亂地貼在蒼白的額頭上。平日裡總是微微上揚的嘴角,現在卻緊緊抿着,唇色淡得幾乎和臉色融為一體。
微弱的呼吸拂過頸側皮膚,燙得驚人。
此刻,畫面莫名熟悉。
江恪突然想起去C7區前的每次信任背摔。
白予簡總是第一個舉手示範,從三米高台向後倒下的姿态堪稱教科書級别。銀灰色發絲在陽光下劃出細碎的弧光,制服下擺揚起恰到好處的角度,整個人輕得像片羽毛。
自己每次都是漫不經心地擡手一接,隻覺得可笑。
真是難為他了。
既要費力貼合“連最基本平衡都掌握不好”的B級向導刻闆印象,還不忘借此反複确認自己的反應速度是否符合檔案上的“C級”。
而現在,那些記憶突然有了新的解讀。
或許根本不是什麼演技。
這家夥早就将身體透支到了極限。
金屬門闆突然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警報紅光下,六根鋒利的合金足肢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刺穿門闆,在金屬表面留下蛛網狀的裂痕。機械警衛特有的電子掃描聲從縫隙中傳來,猩紅光點有規律地閃爍着,正在對室内進行生物識别。
黑紅能量瞬間噴湧而出,在撞向大門的刹那分裂成數十道遊蛇般的能量束,順着門縫精準纏繞上每台機械警衛頂部的工作記錄儀。
伴随着“滋滋”的腐蝕聲,猩紅的電子眼一個接一個熄滅,像是被掐滅的煙頭。
“走你!”
低喝的同時,擡腿踹向搖搖欲墜的大門。
金屬門闆在重擊下轟然倒地,揚起的塵埃在警報紅光中形成朦胧霧霭。
江恪抱着白予簡箭步沖出,迎面卻對上了三台已經完成瞄準的機械警衛。那些冰冷的金屬造物正以令人牙酸的機械聲調整着槍管角度,麻醉彈上膛的“咔嗒”聲格外刺耳。
身體先于思考做出了反應。
他猛地屈膝下滑,作戰靴在金屬地面上擦出刺耳聲響。借着沖刺的慣性,整個人幾乎貼着地面滑行而過。
數發麻醉彈帶着破空聲從頭頂掠過,在身後牆面上炸開一片淡藍色的冷凝霧團。
不過這個本該行雲流水的戰術動作,卻因為多承擔了一個人的重量而變得笨拙。
手肘在金屬地面上狠狠擦過,火辣辣的痛感順着神經直竄腦門,讓江恪不自覺地咬緊了後槽牙。他下意識低頭查看,發現白予簡的發絲連一絲冷凝霧都沒沾到,才意識到自己早已自覺調整手臂角度,将其護在了懷中。
太自然了,自然到違和。
之前墜機的時候也是一樣。
他過去有在這般緊急的關頭優先考慮别人過?
“……見鬼了。”
機械警衛的合金關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第二輪攻擊已然成型。江恪正要側身閃避,後頸突然竄過一陣刺骨的寒意,汗毛根根豎立。
本能的危機感遠比面前機械警衛的威脅更令他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