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東翼走廊籠罩在朦胧的晨霧中。
白予簡踏着平穩步伐穿過光影交錯的廊道,同時低頭查看終端上的訓練日程。晨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灑進來,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長。
“白向導早啊。”
熟悉的聲音讓他微微擡頭。
迎面走來的後勤部職員抱着數據闆,臉上的笑容比平日更加燦爛。
“早。”
禮貌性地回以點頭緻意,卻在擦肩而過的瞬間,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視線在自己高領打底衫的領口處飛快地掃過,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于是他不動聲色地放緩步伐,指尖在終端上輕輕一劃,訓練日程的界面悄然切換成後置攝像模式。透過這面電子鏡子,可以看見方才打招呼的後勤職員在走出十幾米後突然加快腳步,幾乎是落荒而逃般消失在轉角處。
異常遠不止這一處。
轉過拐角時,白予簡敏銳地捕捉到休息區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嬉笑聲。
三名穿着藍色訓練服的見習向導正圍坐在圓桌旁。其中紮着高馬尾的女生笑得肩膀直抖,手裡的訓練手冊都快拿不穩。
“真的假的?”
她壓低聲音問,眼睛卻亮得驚人。
“千真萬确!”短發女生迫不及待地往前傾身,連放在桌上的能量飲料都顧不上喝,“我表姐在醫療中心值班,她說——”
戴眼鏡的女生突然猛地咳嗽一聲,手中的筆“啪嗒”掉在桌上。另外兩人順着她的視線轉頭,正對上站在她們身後的白予簡。
空氣瞬間凝固。
短發女生的手一抖,能量飲料瓶“啪”地掉在地上,咕噜噜滾到了來者腳邊。
白予簡彎腰拾起滾落的飲料瓶,指尖剛觸到瓶身就聽見一聲細微的抽氣聲。擡頭時,短發女生的耳尖已經紅得發亮,眼鏡女生突然表現的像是對她自己衣服袖口的褶皺産生了異常興趣,而馬尾女生則是正全神貫注地研究着天花闆通風管道的紋路,仿佛那裡藏着什麼絕世機密。
“你的飲料。”
他起身将其遞回,聲音平靜得如同往常做晨間彙報。
“謝、謝謝!”短發女生的聲音不自然地拔高了幾個音階。接過瓶子的手微微發顫,差點又讓瓶子滑落。
眼鏡女生适時地清了清嗓子,馬尾女生則悄悄用腳尖碰了碰同伴的小腿。
假裝沒看見這些小動作,白予簡隻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時,身後傳來一陣如釋重負的呼氣聲,接着是窸窸窣窣的收拾聲和壓低的埋怨:“早跟你說别那麼明顯……”
而繼續往前,經過下一片休息區時,零碎的詞句随着氣流飄進了白予簡的耳中:
“昨晚真的……”
“……可是……地下三層……”
“……千真萬确!有人——”
交談聲戛然而止。
餘光裡,幾個年輕向導正手忙腳亂地抓起各自的數據闆。其中戴圓框眼鏡的那位甚至把電子屏拿反了,手指還在背闆上無意識地劃動。
待進入西翼後,異常愈發明顯。
兩位後勤人員擡着器械箱迎面走來,原本流暢的步伐突然變得僵硬。
其中一人猛地轉身,差點撞上同伴的肩膀,器械箱發出慌亂的碰撞聲。另一人則低頭盯着地面,耳根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
連遇到的清潔機械人都會突然偏離預定路線,圓筒狀的身體不自然地轉了個圈。它的電子眼閃爍着異常的光芒,掃描光束在白予簡腰間停留了整整三秒才移開。
這種反常的注視從今早開始就如影随形,每個擦肩而過的人都表現出某種刻意的回避,卻又在轉身後投來探究的目光。
仿佛他身上突然多了什麼引人注目的标記。
當踏入特殊協同訓練區的瞬間,這份怪異感達到了巅峰。
合金地面反射的冷光裡,幾對正在熱身的組合齊刷刷地停下了動作。
有人手中的光刃“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正在構築精神屏障的向導指尖一抖,淡藍色的光幕瞬間潰散;就連待人寬容的臨時教官都從數據屏前擡起頭,向自己投來難以言喻的複雜複雜目光。
竊竊私語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
“真的假的?昨晚在醫療中心标本室?”
“我聽說是在檔案室密道……”
“怪不得能被安排來參加匹配訓練。佩服,這行動力,很難不佩服。”
一邊收緊了訓練護腕搭扣,白予簡一邊快步穿過場地。作戰靴踏在金屬地面上發出規律的輕響,每一步都仿佛帶着壓抑的力道。
所過之處,人群都不自覺地讓出通路。
江恪此時正懶散地靠在角落的模拟器旁,單手把玩着一枚□□,金屬刀面反射的冷光在指間流轉。見自己的好搭檔走近,才将匕首收回腿側刀鞘,慢悠悠直起身,衣擺掀起時隐約露出腰側那道猙獰的舊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于白予簡的低聲詢問,他無辜地眨眨眼:“看來我們昨晚的夜遊活動引起了不小的反響?”說着,卻忽然傾身向前。帶着薄荷糖清冽氣息的呼吸拂過對方耳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