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色雙眸裡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兩秒靜默後,修長的手指突然在投影屏上快速滑動。參數曲線像被驚起的飛鳥般驟然騰起,最終穩穩落在更高處。
“确實,沒有必要降低要求。”
聲音依然平靜似水。但嘴角那抹幾不可察的弧度,讓這句專業判斷突然染上了溫度。
江恪盯着屏幕上醒目的“30%”增幅,瞳孔驟然收縮,手中的電子筆也“啪”地一聲掉落在地。下意識舔了舔突然發幹的嘴唇,喉結滾動了一下。
半晌後,他伸手揉了揉後頸,重新躺回診療椅上:“行啊。那就……有勞了?”
故意拖長的尾音帶着幾分挑釁,又藏着不易察覺的期待。
懸在控制面闆上方的指尖停頓了一秒,燈光在白予簡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将表情掩藏得晦暗不明。就在即将繼續操作時,腕部終端突然震動起來。
藍光在金屬表帶上閃爍三次,打破了室内微妙的平衡。
江恪斜倚在診療椅上,看着面前這名向導快速掃過信息後眉頭微蹙的模樣,視線落在其不自覺收緊的指節上。等對方關閉投影界面,才狀似随意地開口:“又是垃圾消息?”
“嗯。”白予簡頭也不擡地應道,同時用指尖在控制面闆上輕點兩下。機械臂随之而動,安全固定帶“咔嗒”一聲自動展開,金屬扣環在燈光下泛着冷光。
“這次參數調整幅度較大。”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為了江能力者與我的安全起見,還是做好防備措施比較妥當。”
過分官方的措辭讓江恪挑了挑眉。他太熟悉這種刻意保持距離的說話方式了,每個音節都經過精确計算,既不疏遠也不親近。就像他們剛相識的那段時間,完美維持在“臨時搭檔”的安全距離。
要是放在平時,自己這位搭檔早就該擺出無奈的表情,抱怨類似于“别再把診療室毀了”等話語。江恪甚至能想象出對方說這話時微微抿起的嘴角,和眼角那抹幾不可見的笑意。
而不是現在這種……公事公辦的語氣。
仿佛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在這一刻又被悄無聲息地推回到原點。
金屬固定帶已自動纏繞上江恪的手腕。
在即将收緊的瞬間,他突然向前傾身。金屬扣環互相碰撞,清脆的聲響在這方靜谧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喂。那些聽信謠言還直接敢來騷擾的蠢貨,根本不值得你浪費時間。”江恪晃了晃手腕,終端屏幕亮起,閃爍着【所有非緊急通訊已屏蔽】的提示框,“像我這樣,直接切斷聯系不就好了?”
聲音裡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
随着指尖在報錯提示上輕輕一劃,投影光幕消散的瞬間,白予簡擡起頭,淺灰色雙眸在無影燈下如同結霜的玻璃,清透卻看不透溫度。
“正因為沒辦法屏蔽,所以才稱之為‘垃圾消息’。”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有什麼不妥嗎?”
兩道視線在半空中相撞,而空氣似乎也因此變得粘稠了些許。
江恪勾起一抹冷笑,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縮,像是捕食者鎖定了獵物:“看來白家也不全是聰明人。”
銀灰色睫毛輕輕顫動,像被風吹過的蝶翼。
但這位冠以白姓的向導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可是這份在兩人之間蔓延的沉默,此時卻比任何言語都更有說服力。
江恪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那琥珀色的瞳孔顯得格外幽深。
“需要幫忙嗎?”
“……什麼?”
“我說。”一字一頓,像是從齒間磨出來的,帶着某種壓抑的銳利,“需要我幫忙處理那些‘垃圾’嗎?”
診療室内陷入短暫的靜默,隻有儀器運轉的細微電流聲在空氣中流淌。
白予簡的目光在面前的能力者臉上停留片刻,最終緩緩移開。伸手按下啟動鍵,指尖在控制面闆上留下一瞬的餘溫。
“不用。”聲音很輕,像一片雪花落在平靜的湖面,“你好好完成測試就足夠了。”
投影屏的藍光映在其側臉,将原本就清冷的輪廓勾勒得更加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