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猛地轉頭看向身旁人。那雙總是平靜如水的眼睛此刻閃過一絲銳利的光，像是冰層下突然顯現的裂痕：“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會牽連誰。”

聲音裡帶着金屬般的冷硬，每個字都咬得極準。

“上周的訓練場事故，上個月的擅自行動，再往前……”他稍作停頓，從鼻腔裡呼出一口氣，“這些光輝事迹你應當已經調查清楚，不需要我再一一列舉。”

同時指尖在控制面闆上輕輕劃過，一組全息投影立即展開，顯示出整個特别戰術評估室的三維模型。無數紅點如同蛛網般密布在各個角落，有的嵌在牆壁接縫處，有的僞裝成通風管道的網格。

而最近的一個就在他們身側兩米外的地面接縫處。

白予簡垂眸，保持着平靜的語調：“在塔裡，特立獨行的能力者并不少見。”

“但任性是要付出代價的。”沈昭關閉投影，聲音低沉，“你明明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這次測試。”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數秒。白予簡微微偏頭，銀灰色發絲在冷光下泛着金屬般的光澤：“看來他們是真的慌了，竟然找你來敲打我。”

“或者說，我這段時間調查的……也牽扯到了楚家？”

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但沈昭面上依舊平靜如水：“你在C7區是發現了什麼，才會一回來就擅闖楚家的禁區？”餘光掃向測試區，“還帶着那個來曆存疑的家夥。”

“江恪的檔案前不久才經過樞機會三級審查。”正是從C7區回來時，兩人同時接受調查的時間點，“沈前輩這話，是在質疑塔的審查制度？”

照明系統突然閃爍了一下。

在短暫的明暗交替間，沈昭看見白予簡嘴角勾起一個近乎溫柔的微笑，卻讓他後頸的汗毛不自覺地豎起。

“至于禁區……塔的每一寸土地隻屬于塔。請沈前輩慎言。”

未等沈昭再度開口，一陣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

兩人同時轉頭，被眼前景象驚得不約而同停住了呼吸。

隻見測試平台上的記憶合金正在發生詭異的液化現象：原本平整的銀灰色表面如同被無形火焰炙烤的蠟塊，正緩慢地扭曲、塌陷。那金屬熔液泛着不自然的暗紅色光澤，在平台上蜿蜒流動，所過之處留下焦黑的痕迹。

“吱嘎——”

一台監測探頭的外殼突然扭曲變形，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緊接着是第二台、第三台……甚至有一台直接爆出藍白色的火花，碎片四濺。

空氣中彌漫着電子元件燒焦的刺鼻氣味，混合着特殊金屬熔化時特有的腥鏽味。

江恪站在這一片狼藉中央，慢悠悠地舉起雙手。袖口挂着幾滴未凝固的金屬液珠，在警報燈下泛着詭異的光澤。那張總是玩世不恭的臉上此刻挂着恰到好處的驚訝表情，但若有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琥珀色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絲狡黠光芒。

“所以我才問能不能先簽署免責聲明……”

他拖長聲調，聲音裡帶着刻意的委屈。

“但這總不能怪我吧？”說着，用靴尖輕輕撥弄了一下腳邊扭曲變形的監測探頭，那東西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嗒”聲，裂成兩半，“畢竟我這種C級的小喽啰，怎麼可能弄壞S級的高端設備？肯定是它自己……”

話音未落，又一台監測探頭在他身後轟然炸裂。金屬外殼扭曲變形着砸落在地，發出令人牙酸的撞擊聲。

整個中央特别戰術評估室陷入死寂，隻剩下警報器單調的嗡鳴仍在刺耳地鳴叫着。

白玥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卻在觸碰到鏡框時才發現指尖失了溫度，僅留冰涼。

屏幕上那條代表能量波動的紅線像一條暴怒的毒蛇，在即将沖破坐标軸頂端時突然溫順地垂下頭顱。這不合常理的數據曲線讓她胃部一陣絞痛。

猛地轉身，差點撞上身旁的技術人員。

“立刻啟動A-7預案！”聲音因為急促而微微變調，又立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備用設備的調取時間？”

“至少四十分鐘。蜂巢系統的核心模塊也需要重新——”

“盡快。”白玥突然打斷，聲音像繃緊的弦。

她做了個深呼吸，睫毛輕輕顫動。當再次睜眼時，臉上已經恢複了那副公事公辦的表情，隻有耳尖殘留的一絲紅暈還暗示着方才的失态：“測試暫停。請兩位前往休息區等候後續通知。”

目光掃過江恪時，鏡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眼底的波動。

“第二階段測試将在設備就緒後立即進行。”

随即，一名戴着特制絕緣手套的工作人員快步走近。腕間的監測環閃爍着規律的綠光。

他在恰到好處的距離停下，微微欠身，聲音平穩而克制：“白向導，醫療室已經準備就緒，請随我做個基礎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