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已然被血浸透，洇出一片暗色。但口吻依然克制平穩，呼吸也沒有絲毫紊亂，仿佛這傷口與他無關。

隻有繃緊的下颌線條和因用力而泛白的指節，才隐約透露出真實的痛感。

“意外？”通訊那頭的聲音微妙地停頓了一瞬，“還是他有意為之？”

“尚不确定。但現有的數據已經足夠證明，他絕不可能是C級。”

通訊器裡傳來一聲極輕的雜音。像是機械齒輪咬合時的摩擦，又像是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那道聲音繼續問道：“白予簡呢？”

“同樣超出預期。按照原定計劃，他的測試結果本該控制在A級範圍内。”沈昭垂眸，按在手帕上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将其攥出幾道褶皺，“但白玥直接将強度拉滿，最終測出了S-。”

通訊裡傳出極輕的吸氣聲：“銀墜上的裂紋是不是擴大了？”

沈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頭，回想着方才白予簡從測試平台上下來時，頸間那枚吊墜的狀态。細密的裂痕布滿表面，甚至隐約滲出銀藍色的光霧。

“……是。比之前觀測時更明顯。”

那端陷入沉默，隻有細微的電流聲在耳内流淌。似某種無聲的權衡。

幾秒後，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語調依舊平穩，卻隐隐透出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語氣。

“繼續觀察。尤其是江恪。”

那桀骜不馴的身影立即浮現在沈昭腦海中，從剛才的對峙，到後來測試中那場詭異意外後漫不經心的辯解。每幀畫面都充分彰顯了這位黑發能力者的個性。

“我還是反對将他納入後續計劃。不可控性太高。就算真是銀棘要找的人——”

“匹配度98%。”通訊器那頭的聲音直接打斷，冰冷的電子音加重了語氣，“别忘了之前發生在C7區的精神共鳴。那種強度的能量波動，身為S級向導，你應該清楚其意味着什麼。”

沈昭呼吸微微一滞，記憶如潮水般湧上。

那天，狂暴的精神能量如同飓風過境，瞬間席卷整個區域。雖然事後報告中将這歸咎于他與楚天骁的“特殊共鳴”，但身為當事人，他比誰都更清楚、明白：當時自己的搭檔早已陷入昏迷，根本不可能引發任何共鳴。

況且那股力量中，分明摻雜着……

“即便之前的匹配測試結果是僞造的，他們的匹配度也不會低。”通訊器另一端的聲音冷靜而笃定，“因此江恪的真實等級至少與白予簡相當，絕對不可能低于S級。”

這次沈昭沒有直接反駁，隻是垂下眼睫，低聲提醒：“可季陽和林雨的立場尚未明朗。如果再讓江恪攪進來……變量太多，恐怕會超出掌控範圍。”

語氣平靜，卻帶着隐晦的警告。

“季陽？” 那道聲音微微一頓，似是在檢索這個名字對應的信息，片刻後才繼續道，“哦，X-7。他的基因序列确實特殊，但并非我們所需的‘鑰匙’。至于林雨……”

通訊那頭再度陷入沉默，仿佛在評估風險與收益。

待對方再度開口，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靜：“樞機會那些人不會接受沒有實證的推測，貿然行動隻會徒增變數。”

末了，語氣稍緩，卻仍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記住，無論白家如何行動，你的任務隻是觀測和記錄，不要越界。”

沈昭垂眸，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眼中轉瞬即逝的思量。

“……明白。”

然而，就在準備切斷通訊的刹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沈昭擡眼望去，便見周延疾步走來。

這位向來一絲不苟的醫療主管，此刻白大褂的下擺淩亂地翻卷着，向來平整的袖口也皺了幾分。雙臂緊緊箍住一隻漆黑密碼箱，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目光則死死鎖住通道前方，甚至沒注意到三米外藏在結構柱後的沈昭。

而他前進的方向……

中央特别戰術評估室？

目光驟然一凝，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緊。

沈昭側過身，對着通訊器低聲道：“有情況，稍後彙報。”尾音尚未落下，便已掐斷了信号。

垂眸見手帕下的皮膚正滲出幾縷淡青色煙霧，血迹已凝成暗痕。于是面無表情地扯下袖口，遮住那來曆不明的裝置。

在戰術目鏡無聲覆上雙眼的刹那，瞳孔邊緣掠過一絲非人的冷灰色。轉瞬即逝。

下一秒，他的身影已悄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