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大叔自認為能理解這位小同學的窘迫,十分善良的開口安慰:“沒事的小夥子,好漢不吃眼前虧,暫時的丢臉不算什麼,還是身體要緊。”
夏慶安心說我不是好漢,默哀幾秒後他冷冷道:“好像突然不疼了。”
千初:“長好了?”
夏輕安:“對啊,可能縫太小。”
司機不解,什麼骨頭縫幾分鐘就長好了,他兒子看的超級細胞特工也不敢這麼修的,他這起碼是超雄細胞特工吧……
然後一生要強的夏輕安同學帶着他的超雄細胞特工在司機師傅擔憂的目光中下了車。
師傅看他那貌似吃了好大一隻鼈的樣子,心說不行逞什麼強,現在的小夥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兩個人一踏進醫院就心有靈犀般對視一眼,而後都沒再說話,醫院這種地方似乎有一種讓人沉寂下來的神奇力量。
他們到的時候傅小六神無主杵在走廊,旁邊還站了一個叫楚然的男人。
“你們是她朋友吧?”楚然抓了抓頭發,皺起眉道,“我留下來就夠了,你們先帶她回去吧。”
夏輕安聞言去看女孩兒冷白燈光下的側臉。
她似乎根本沒聽見楚然的話,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闆。
夏輕安還沒說話,出了半天神的女孩突然有了動作,她掏出手機慌慌張張撥出去一個電話,夏輕安的手機旋即響起。
傅小終于被他的手機鈴聲喊回神兒,情緒在轉過頭看見他的一瞬間分崩離析:“老大……他是不是會死?……”
她的話被吞進哽咽,寂靜的走廊裡,女孩無助的詢問聽上去單薄而苦澀。夏輕安想跟她說沒事的。可是話還沒出口,旁邊的人卻搶先一步上前遞給傅小幾張衛生紙。
少女的視線随着那幾張紙移到千初臉上。
她的眼睛漆黑而深邃,哭起來時傳遞給人深深的無力。
千初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說:“前輩說,人類比我們想的脆弱很多,也比我們想的強大很多。”
他說的慢,每一個字都很有分量感。
可是那一瞬間,傅小卻從對方身上看出了如出一轍的迷茫。
他們都是這個屬于人類的世界的外來者,不懂得規則,也找不到方向。
他們在前所未知的情緒裡暈頭轉向,在來勢洶洶的感情漩渦舉手投降。
可是現在他們都有站在這裡的力量。
那就去做些什麼,而不是暗自神傷。
她接過紙偏過頭去擦臉,而千初又轉向夏輕安:“你别太擔心。”
夏輕安沒回應。
小妖怪的眼睛還是那麼漂亮,也依舊滿懷誠意。但不知何時起,那兩顆水晶早就不是隻有觀賞價值的空洞裝飾,也不僅僅是集聚情緒的窗口。
它們開始富有力量,當你望向它們時,不再是那種看見兩顆璀璨寶石的震撼和心動,它能夠真正給予安慰,讓你生出勇氣。
恍惚間,夏輕安意識到,他們好像都變了很多。
後半夜楚然好歹把三個高中生勸走了,雞飛狗跳過了一晚,第二天天還沒亮傅小就用保溫盒裝那些白粥來。她輕手輕腳推開門,病房裡的其他病人都還睡着,楚然忙了一晚也還沒醒。病人之間有藍色的簾子隔開,她找到向路星,沒想到對方一聽見動靜就掀開眸。
女孩心裡的情緒繁蕪叢雜,向路星昨天醒之後傅小感覺到了,但可能因為虛弱,對方意識一直比較模糊,她也不知道對方睡沒睡着。不過這會兒看他眼下的黑眼圈,估計有大半夜沒睡。
可是直到現在,向路星居然什麼都沒有思考過。
少年臉上依舊挂着淺笑,看過來時讓傅曉想起一個人。
一個年幼的小女孩,大病了一場,病醒後她看向自己的第一眼,也是這樣空洞。
向路星讀到她的想法,寬慰般打趣:“有那麼可怕嗎?”
傅小沒回答,反而突然問:“向路星,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有啊,”向路星毫不猶豫,笑道,“乞力馬紮羅。我想去那兒看雪。”
傅小不知道乞力馬紮羅在哪裡,但那是一方聽名字就有些遙遠的天地。
妖怪死前會奔赴自己想去的地方,所以還沒有在人間經曆過生死的女孩自欺欺人般向他确認:“你沒有去到那裡之前,不會死的吧。”
向路星通過心電藍牙看見的那個溫柔又悲傷的歸魂鐘,他眯起眼打量了一會兒昏暗環境下的模糊輪廓,并未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