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直接了解一顆心。因為心有左心房,也有右心房,人們往往隻能看見一房。林隽也不免俗。他在達瑞爾的眼睛裡看到了敵意,想當然地認為那是一種因不滿而呈現的必然結果。絲毫沒有想過,那是一隻青澀而懵懂的雌蟲對感情的誤解。
然而,感情就是這樣讓人唏噓。
它會在不恰當的時機萌生,又在恰當的頃刻裡被掩埋。
惆怅的是,作為這份情感的承載者,也絲毫未察覺。于是,這出悲劇在末尾早已成為了注定。
多年以後,林隽再度回憶起那雙瞪着他的眼睛時,會沉默地站在窗邊看天邊沉沉的夜色。
在那染着悲傷黑灰的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之前,林隽正自得其樂地把玩當下流行的盲盒玩偶。這讓他想起地球的“labubu”,醜醜的,卻會在人心中的某個萌點上狂踩。
這隻長着側眼的深灰色玩偶,有着地球審美中列為“畸形”的要素,歪扭的獠牙和不合時宜的副肢,将可怖和猙獰也變得畸形了。一雙水汪汪,圓溜溜的主眼,就像一隻生病了的跳蛛盧卡斯。
它成為了托勒密不在身邊時,陪着林隽的伴侶。
它足有半人高,圓滾滾的腹腔袋裡還藏着許多小秘密。林隽稍一摸索,樂得書也不看了。
辦公室裡靜悄悄的,隻有空氣置換器緩慢運作的細微聲響。
林隽微微耷拉着肩膀盤腿坐在打開後成了休息床的沙發上,在透進窗的暖陽裡,興緻勃勃的一件一件往外掏。
溫暖的陽光落在他烏黑的發梢和白皙的脖頸上,像是在黑白之間取了一小截珍藏。
軟呼呼的腹腔袋被撐得鼓鼓的,裝滿了零食和小盲盒。
與以往不同,托勒密準備的這些零食不全是林隽愛吃的,還有些稀奇古怪的。
有的很酸,有的很鹹,有些看上去像是芒果幹,可吃起來卻是辣的。
林隽明白,這是托勒密給他打發時間用的。
那家夥被基蘭伯爵拎走教訓了。理由嘛。
林隽表示懂得都懂。
沒錯就是他。
一隻雄蟲在軍團裡引起的太多笑話,上頭已經無法忽視了。新兵蛋子和聞聲而來的兵痞子,導緻新兵訓練陷入了一團糟。
然而性質更為惡劣的是,第三軍團直屬于陛下,托勒密這舉動無疑是在陛下腦袋上動土。
為此,在基蘭伯爵低沉的氣壓下,托勒密把林隽安頓好,去領教訓了。為了能讓托勒密乖乖的,基蘭伯爵甚至讓自己的左膀右臂為林隽守了門。
林隽非常理解這種“處置”。
試想誰家好人天天上班的時候,身邊揣着“情人”招搖的,人霸道總裁都還知道遮一遮醜,就托勒密恨不得全世界一起看他們打波兒。
等林隽把最後一個盲盒拆開時,托勒密終于滿頭大汗地沖進來,二話不說,一個蠻勁兒就往他身上撲。
林隽整個人前傾着壓進玩偶裡。背後緊貼着托勒密熱烘烘的,硬邦邦的胸膛。
“本來就煩,現在更煩了。”托勒密抱怨。
“我看最煩的就是你。”
“你為什麼不是雌蟲?”托勒密開始胡說八道,“這樣我們同吃同住,形影不離,也沒家夥多管閑事讓我離你遠點。”
“是誰?”林隽義憤填膺,回頭看着那因為距離過近而顯得巨大無比的悲傷臉,然而說出來的話卻是,“是誰這麼聰慧!”
“林隽!”
掏掏被震麻的耳朵,林隽扯掉一沾上就很自覺粘在胸口的鹹豬手,“嚷什麼,聲大就對了?你說誰天天揣着隻雄蟲到處跑的?新兵不訓,文件不批,天天不是打波兒,就是摸.胸。沒把你免職,你就偷着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