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瑧聽到這些幼稚而缺乏深入的表達,感覺那位醫者是按曆史書教的。
她到底不是鐘延,沒有打擊人的偏好,豎了個大拇指道:“怪不得白話講挺好,身殘志堅,是個好榜樣。”
鐘延面上微微一怔,腳步卻沒停,“我有一些親人被囚禁在封仙塔中,等救他們出來再跟你說其他。木牌隻有一份,一會兒我化蛇纏你胳膊上,你用通行令牌進去。”
吳瑧:!!
他要變成滑不溜秋、冰涼涼軟綿綿的長條東西,綁胳膊上!!
“不如從長計議——”吳瑧倒吸一口涼氣,捂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眼裡夾着淚花。
吓的。
這貨是個行動派,她還沒答應就纏手上了。
“别抖,手自然垂下。”鐘延幹淨清冷的音質未變,好像較之前低沉了些。
大于一百九十年的老蛇難不成還在發育期?
“快些,被他們發現我跑了就難辦了。”鐘延催促。
吳瑧鬼使神差地加快步伐,從籮筐裡挑出刻着“一”的木牌。
有了靈力的加持,吳瑧能更精确感受到木材的罕有。
“上古神木帝屋。”
她其實隻在老師的散頁教材讀到過上古神木,并無真實材料供研究,跟原世界《山海經》的記載差不多。
葉子形狀與椒葉相似,長有倒刺,果實呈結紅色,能禦兇險。(注)
老師的教材上比記載多了兩個字,“質珠”。
她曾說過,對外界隐去一些必要的記載,也許起初的目的是為了保護。
像帝屋,葉子形狀、倒刺、果實不足以讓人對标找到東西,什麼抵禦兇險更是缥缈之語。
但告訴人家木頭表面的質地像珍珠,有一顆顆不明顯的光滑凸起,很容易被人找到,最後成滅絕植物。
“原來鬼和鬼之間也有壁壘,需要抵禦兇險啊。”
“尋常小鬼受不住邪氣侵擾,說是通行令牌,更多是保障買主的一種方式,否則無人敢來鬼市。”鐘延道。
吳瑧這才反應過來鐘延最初的目标就是這東西,攤主硬搶大概率受他引誘。
此蛇心如海深,吳瑧感到顫抖的左手更冰涼了。
說說不過,打打不過,早知這樣當初該去傀儡師專業,絲線吊人,倒挂起來打。
暢想被塔底下守的青面獠牙鬼打斷了,兩東西長了一腦門子的大牙。
真就滿腦門黑裡帶黃,黃裡發黑的雙排大牙,有的牙裡塞着橡膠似的圓球,不知道什麼玩意。
吳瑧粗粗掃了兩眼再也不敢擡頭,主要腿軟。
兩隻鬼一同兇惡惡:“嗯?”
吳瑧趕忙從破布包起來的十塊通行令牌裡摸出一層的遞給右邊這位,它腦門上沒牙,對密集恐懼症患者友愛那麼一點點。
這東西重重“嗯”了聲,還回木牌,側身讓出路來。
它背後的塔門封着蟬翼薄膜,看得吳瑧心裡發毛,在守門鬼的注視下,吳瑧硬着頭皮伸手,兩隻手指直直穿過薄膜,沒有任何觸感。
然後她才敢走進門内。
刺耳的嘈雜聲灌入耳膜,剛才在外頭,可聽不見任何動靜。
看了個囫囵大概,塔裡空間很大,竟然搭了個戲台子。
铿锵铿锵,吱哇咿呀的細聽不懂,大體唱的什麼修道毀我的詞,她一個外來者都聽出滿滿的大逆不道。
“直接去二層。”鐘延催促。
這地方跟主題鬼屋似的,每層都有不同的銷售主題。
二樓出售人丹,鐘延解釋字面意思,把死屍骨頭磨粉做成丹藥,鬼修的絕佳滋補品。
三樓出售人皮,女鬼們的天堂。
四樓擺了十具美屍,五六七八九樓也各有專賣,不用催,吳瑧很自覺一口氣爬到十樓,一眼認出三枝青銅樹杈。
她幾乎要趴扶手上才能喘氣,好歹不是奇奇怪怪的東西了,能喘口氣。
“勞駕,請,請問十一層的令牌哪兒買?”
守樓梯的小鬼目視前方,機械般不帶聲調起伏回道:“十一層至十三層乃塵世中,未經護法允許不得上樓。”
吳瑧才想走遠問鐘延怎麼辦,手臂束縛感頓時消了,接着就見兩隻小鬼手一攤:“請。”
其中一個背後挂着條斷尾小蛇,吳瑧不自信擡眼望向樓上,放低腳步聲摸上樓。
回頭瞥了眼,三枝青銅樹杈閃過三道墨色幽芒,赤裸裸被掉包了……
吳瑧不敢停留太久,暗戳戳摸到拐角處。
十一層的兩隻小鬼在通往十三層的入口處,背對樓梯站得筆直,暫時沒發現從十到十一層之間樓道拐角處偷偷摸摸的吳瑧。
她蹲下縮在角落裡,等下一步行動。
準确地說,等下一步指示。
鐘延過木扶手遊到十一層,如法炮制控制守衛小鬼,吳瑧小心摸上去才理解“十一層至十三層乃塵世中”的意思。
她甚至輕松認出塔外的風景,原世界上大學前,在尚行市讀書期間,春遊秋遊冬遊百分之九十九必去之地,不下百回。
如果有百分之一去了别的地方,一定是百年一遇,塔快塌了在修繕。
合着這座塔地下十層,地上十層,橫跨了兩界。
此前不明白為什麼叫“雙生塔”,這回有些理解了。
一樓有個十餘人的旅行團,導遊舉着小彩旗激情澎湃地介紹:“傳說雙生塔通往地下,《志怪雜談》也寫到一百年前,當地的村民在這座塔裡見到過逝去的親人,親人展眉欲語,最後緩緩走向地底。”
這時,守着去往十二層的小鬼側身讓出兩人中間的路,吳瑧繞到導遊身後,走上階梯。
才到拐角位置,轉了個彎,猛得吓了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