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延失笑,“幾日不見,吳仙子不認得在下了麼?”
他未掩飾樣貌,雖然以真容見人,别人也認不出來。
尹時硯脖子猛然轉向,眼中浮現濃重警惕之色,“吳瑧,你最好說清楚。”
吳瑧:“我,他,這……”
“在下不才,在塵世渡劫失敗,暈倒路邊,幸而吳仙子路過,救了在下一命。”
“哦,所以?”秦莫将散落在身前的碎發理到身後,一腳架在尹時硯和銀娘面前,恢複正兒八經中帶着幾分玩世不恭的模樣。
鐘延雙腳并攏,對吳瑧大大作揖,後者想側讓一步,奈何拐角處空間就這麼點大,退無可退。
今日受這位堪比河川的蛇仙君大拜,來日不定要她怎麼還。
“吳仙子善心,在下無以為報,自作主張相随以護平安,君臨洲實非洞天福地——”
“姓字名誰?師從何處?”尹時硯打斷他的話,面目十分不悅。
相反,鐘延萬分和顔悅色,那雙眼一笑,萬裡秋水便都要臣服腳下,不及絕佳眉眼。
他很客氣回道:“金重延,重,寓意往複,延,苟延殘喘。”
吳瑧:“……”反複苟延殘喘,就是不死,不知道他心境樂觀還是悲觀透了。
她的目光不自覺從鐘延面容掃到足底,先前在分院見到,他分明渾身帶傷,現在卻能跟秦莫交手幾個來回。
秦莫身側伸出一隻玉手,銀娘把吳瑧拉到身邊,“我聽師父說有的魔修相骨絕佳,實則專吸女子元陰,你千萬别被蠱惑了。”
此種言論多半是師父怕女徒弟跟黃毛跑,說出來吓人的。
吳瑧見銀娘說得煞有其事,她師父應該非常愛護這個徒弟。
“在下渡劫失敗,記憶有損,若直覺無誤,我應當是野修。”鐘延道。
秦莫與他平視的眼轉向斜下方:“吳瑧,是這樣麼?”
“嗯,我,那天我回家,在路邊看到田裡摔了個人——”吳瑧怯懦着胡說八道,“他穿一身古裝,滿身是血,我看他可憐——”
“渡劫怎會一身血?”秦莫平靜的話語充滿質疑。
吳瑧:“……”我哪知道渡劫失敗怎樣傷法。
“我也不知道。”她隻好從實說。
“許是渡劫遇仇家打斷,才失敗的?”鐘延皺眉做使勁回想的茫然樣,手抵額,面容微微痛楚——
還真像那麼回事。
“那便說點閣下記得的。”秦莫說道,“你如何躲過守衛,又如何進的君臨洲?”
鐘延立馬切換成“這題我會答”的模樣,“吳仙子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便擅自做主與其結了修煉盟約,希望能幫她一把,是以藏入仙子心口的盟約陣,與你們一同進洲。”
“跟你們一起進洲的另一位白衣仙子偷摸給吳仙子施展空行咒,我拼盡全力才保她一命,再之後你們進入樓下鏡面,她特意留在外,我出去跟她大打了一架,後來再次相遇,打進此鏡中。”
這番話說得輕巧,尹時硯和銀娘的臉色卻是變了又變。
吳瑧:“什麼空行咒?”盡管她猜到幾分,卻難以相信。
她懷疑自己控制不好身體裡的靈力,也沒懷疑無緣無故上行半空是有人故意為難。
進入鏡中記憶時,物合跟在最後,按她的能力一個瞬移就跟上了,偏偏落在外面。
既然一切出自計算,那初次見面的相救……
想到這兒,吳瑧已經不需要别人解答了。
“我與物合神女不相識,更談不上有過節,她為什麼?”
後面的話按在喉中,為什麼要大費周章接近她,置她于死地?
秦莫冷靜道:“等進入鏡中找到物合,出來對峙才好下定論。”
“是啊吳瑧。”銀娘寬言勸慰,“你與金道友不過萍水相逢,不能聽他一面之詞妄下論斷,等我們與神女碰面就真相大白了。”
幾人一時無話,吳瑧卻很清楚,鐘延與她神魂相合斷不會害她,可物合……越想越不解。
她沒回應銀娘,坐回台階上,靠着牆面閉目養神。
過了會兒,聽見幾人都坐下了,她開始操縱體内靈力灌入識海。
君臨洲充斥邪氣,盡管有神龍解讀丸護體,還是需要集中注意力,謹小慎微,不能操縱靈力的同時把邪氣帶進識海,畢竟她沒鐘延那種随用随解的本事。
因鐘延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鏡外氣氛陷入凝滞。
過了許久,秦莫開口,“金道友既然為報恩而來,為何隐藏修為?”
聽他出聲,吳瑧以為尴尬的氛圍即将解除,哪想空氣産生了重量。
他倆對視之間,那股子硝煙味再度彌漫。
吳瑧甚至覺得秦莫分了一重威壓給她,心虛地再度閉目養神,眼皮跳動不止。
“鏡門開了。”鐘延淡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