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鐘延即便脫力也靠牆端正坐着,“你自己也沒好到哪裡,我歇歇便是。”
銀娘照顧半宿後,吳瑧進内間替她。
餘慶的傷情基本穩住了,就是心心念念他師父要把他扔給别人的事,昏迷中呓語不斷。
“師父别不要我。”
“師父我聽話。”
“師父。”
“我的飛聞。”
“我再去倒茶……”
中間穿插着心上人的名字,把人銀娘喊得不知看誰好。
秦莫坐在窄窗邊入定,看着沒一點反應,不知道心裡怎麼想。
外頭一團亂麻,他們幾個待在這方小天地裡,還算能清淨清淨。
不過,吳瑧和秦莫作為最主要的當事者,還是被蒼梧叫來主殿。
戒律山莊的莊主刑客也趕到,這件事不僅關乎沁川山莊的名聲。
滅場重現于世,他要盡快弄清楚事情經過,查清其中的原委,給各門派一個交代。
“禦神道君,你說從品鑒大會回到廂房,有人給你送了一壺放了緻幻藥物的茶,刑某好奇,什麼樣的藥物能讓道君也中招。”
刑客一頭銀瀑,白衣束腰,長着二十來歲的模樣,實際不知多大,帥得一塌糊塗。
那雙鳳目對上秦莫的氣場絲毫不落下風,哪怕質問秦莫也顯得他很理所應當。
“沁川盛會,一時沒防。”
“按理說,他們既有意讓外面的賓客陷入幻境,定然放了十足十的量,其他人有些到這個時辰還在沉睡,敢問禦神道君,你怎麼做到半路勘破的?”
秦莫思索了會兒,“這是個好問題。”他肯定道。
蒼梧微微挪動屁股,目光斜側向刑客那邊,對秦莫癟了個嘴。
站在秦莫斜後方的吳瑧也差點沒繃住,是誇贊的時候嘛。
“那人說端去的是山尖嫩黃茶,作為貴客,我不太好下東道主的面子,略微抿了口,難喝。”
刑客沒跟别人一樣被噎住,始終挂着讓人難以捉摸的笑容。
“這麼說,幸虧道君挑嘴,修為又高,才半途破出幻境救了那些人一命。”
“好說。”秦莫擺出一副他不會居功自傲的神情。
“對了,滅場的事查明了麼?我那不成器的弟子雖沒多大用,到底記在我名下,管他始作俑者還是墊背的,總要有個交待。”
吳瑧忍不住瞟了一眼,心說到底誰是主審啊。
“禦神道君說的是。”刑客收斂笑容,嚴肅道:“君臨洲被滅場覆蓋後,再沒出過這檔子事,事關修仙界的安危,此事定要細細查明。”
“死傷如何?”
“死六十二人,重傷十七,其餘傷者都在沁川山莊原本安排的各自院落療傷休息。”
刑客說着,目光遊走到吳瑧這邊。
雖然對方氣場很足,但她對自己在賽場上的所作所為沒有覺得不妥的地方,自然對眼回去。
“說起來,還要多謝蒼崇的吳瑧仙子,還有你徒弟餘慶仙君,否則三百多号人獻祭進去,加上丹火暴走,恐怕沁川山莊已不保,神龍谷也要成為第二個君臨洲。”
蒼梧仔細聽着,捋他的狐尾長須道:“這些新芽子初生牛犢不怕虎,沒給大家添麻煩老夫便謝天謝地了。”
吳瑧裝死,她不來插話。
“面上看來,滅場的形成跟黑雲族拖不了幹系,但究竟有人拿它做文章還是如何,還請蒼崇派同我戒律山莊一同細證。”
“那是自然。”蒼梧道,“眼下最重要的,嘗試淨化滅場,料理好亡者後事,安撫傷者,給各門派一個說法。”
“聽說你們在君臨洲得了鲛人淚,能否祭出一用?”
他不提,吳瑧倒把這事忘到腦後了。
幾人來到山莊門口的警戒陣外,吳瑧把鲛人淚交到秦莫手裡。
後者驅動它進滅場的範圍,天光大亮,滅場之力砸落,沒再出現君臨洲中解除滅場的奇效。
秦莫召回鲛人淚,扔還給吳瑧,“看來鲛人神女身魂俱滅,便不起效用了。”
刑客站在秦莫身邊比他矮半個頭,剛才在殿裡他坐在高位,看去兩人的氣勢不相上下。
現在站一起,還是秦莫更淡然穩當些。
刑客望向四周,“我已排了九名戒律山莊的弟子過來,蒼崇也請加些人手,全天輪值,萬一滅場有擴大勢頭,好早做準備。”
“刑莊主思慮周全,祈某定當全力協助。”
吳瑧望向賽台出神了好一會兒,不過他們的話都聽在耳裡。
張本錯爆體而亡,他的弟子接連毒發身亡,加上前期新舊兩位谷主的私密事突然曝出,這個局應該布置很久了。
“丹火怎麼辦?”
從來接受審問開始,她說了唯一一句話。
賽台的大坑裡,紅光一隐一現,吸食了衆多修道人的精血,在滅場中又不能使用靈力,怎麼處理是個大問題。
“能怎麼辦,放着呗。”秦莫負手走開,“沒事我回去休息了。”
刑客擡手:“禦神道君慢走。”
吳瑧擡起的半腳落回原地,她走還是不走?
“吳瑧。”
“啊?”
“你來替銀娘守下餘慶,死了便罷,不死還要給他換藥,我累了。”
蒼梧尬笑出聲,轉身瞬移向值守的弟子,應該要去交待事情。
路上人不多見,不論山莊裡的還是賓客,幾乎沒人不認識秦莫。
但是那些人與前幾天向他行禮時迸發的朝氣或燦爛相比,今天真的隻是出于禮數。
到歇腳的院落中,吳瑧問:“你幹嘛特意在人前欺負餘慶,剛才還要在刑客面前演?”
走前頭玉石般的人頓住腳步:“别對慶多嘴,我自有打算。”
“你果然是故意的!”
前面人側頭,僅僅這一個動作,甚至沒發出警告的眼神,吳瑧便立馬老實:“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