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長廊盡頭,葉兒被困在一方叱紅陣中,趴跪在地上,面容蒼白,汗水浸透了衣領一圈。
胡長恩捂着心口從偏殿後方瞬移出來,鬓邊的華發勾着枝葉,嘴角還挂着血,他難得在外人面前罵娘,“死小子一掌把我拍飛了,這小孩問題大了去了。”
“是啊,大家都看見了,那又怎樣?”曾初九的眼神收緊了些,漫不經心地站到所有人前面。
他說的沒錯,所有人都感覺到不對勁,但好像晚了。
“铩血陣。”吳瑧認出來。
陣法已成,隻消施陣之人動一動手指,葉兒就會血肉飛散。
鐘延拉住她,“你不許動。”
“沒有,我就是想不通,他自願跟我們回來到底有什麼企圖,說不定想跟我們做交易。”
“阿姨。”張禹銘五指包住自己半張臉,瞳光透出血色,“你帶我來這裡是不是為了殺我?我好害怕啊,你過來哄哄我好不好?”
青澀稚嫩的面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怨邪,扭曲,紅光溢出眼眶。
“阿姨,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公交車上我就覺得你特别親切,你來替姐姐吧,我不殺你的。”
鐘延拉着她,握得很緊,“一命換一命不叫救人,你敢聽他的換人出來,若我受不住,什麼後果你自己想。”
吳瑧無奈:“我又不傻,你們有辦法解陣救人不?”
“今天他敢深入敵營,管叫他能來不能走。”曾初九接入傳音。
廊裡,張禹銘遲遲沒有等到說法,擡手就要動作。
耳中同時響起曾初九的聲音,“拖他半盞茶時間。”
“有話好商量。”吳瑧叫住,慢慢走過去,鐘延也跟着一起,“你竟然肯來,總有能走的把握,我隻是奇怪為什麼你會跟我來龍殿山莊,半路沒動作,這會兒卻要動手,你到底是誰,想做什麼?”
“阿姨,我想你陪我說說話,我爸爸呢?”
見他還要演,吳瑧舍出老臉,半吊着淚,“禹銘,你到底發什麼神經了,我怎麼跟你媽媽交待啊。”
“阿姨?”
“嗯?”
“戲過了吧。”
“……不是你要演麼?”
耳中吱吱一響,曾初九剛出了個聲便被什麼打斷,說明附近有極強的空間術。
“你換還是不換,再不過來,我送小姐姐走了。”
吳瑧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禹銘,你不想要阿姨的命對不對?我們接觸這麼多次,你早就好下手了。”
見對方控制着铩血陣的兩指慢慢靠近,吳瑧隻好掀底牌:“還是說,你在修仙界露的幾手遭了不少道罰,現在不敢随意動用你自身的靈力。”
隔着陣壁,那雙血瞳頓了頓。
“我總覺得奇怪,這道罰時而靈時而失靈,到底要怎樣神通的本領才能讓它獨獨眷顧你們,連真神都不敢多事,你活了幾萬年,意志卻堅定,用吞雲缽聚力,為分界環注入足以撬動界限的靈力,還招募了一大批信徒,譬如拟寒,甘願奉獻他兒子的身體用來做你行走于世間的容器,可你強大如斯,卻無法完全主宰一個孩子純真的意志,當然這跟那孩子生來天賦極高也有關系,否則也沒資格當你的容器。”
好些人圍在殿外,不懂吳瑧在說什麼,當中不乏她的夫君。
吳瑧索性在他的空間陣裡說出來,這裡面隔絕道罰。
“是嗎?”吳瑧又走近兩步,鼻尖幾乎貼近陣壁,“今冥天神。”
今冥不怒反笑,那雙眼不吝啬暴露兇惡,很難将他的笑意與不谙世事的小孩聯系在一塊兒。
“不愧是我注意到的人,分析得頭頭是道。”
“其實拟寒一開始就在你的血祭名單中,”吳瑧繼續拖延時間,“否則你不會壞了神龍谷的交接大典,讓我們揪出他。”
“成大事必有犧牲,過去的人和事千千萬,我記不了許多,可我記得你。”今冥指着吳瑧,“從異世來,靈力卻與清金道星相融,又能在中了銷魂散與叱咒後活下來,他鐘山人動用禁術并非頭一例,卻無一個能像你這般恢複如初的,怎麼,從前你口口聲聲不再動用禦星雙神鏡,如今倒愈發依賴了。”
“我至少沒想把它煉化成邪器。”吳瑧冷下語氣,“火魇是麼?可惜我的東西,你染指不得。”
今冥冷哼,兩指隻差一絲縫合攏,“行啊,那麼你在意的人,我統統要殺。”
铩血陣血光大盛,底部閃過一絲銀芒,葉兒抱住頭,流出血淚,在今冥兩指合上的刹那被曾初九帶走。
吳瑧多盯了一眼,确定葉兒離開施展瞬移術,就這一眼,手臂繞上一團邪氣,術法也被中斷了,再睜眼居然被吸到陣眼外,離今冥不過三兩步的距離。
始終握着她的手貼着掌心半轉,十指相合,鐘山神力爬上身體,鐘延念咒驅退邪氣,另一手死死點住“張禹銘”的額心,不讓今冥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