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紀元連啧三聲:“啧啧啧,也不知道是誰,三年前就見了景明一面,連着跑醫院一個月,派出所同事還以為你得了絕症,天天透析。”
紀元分明揶揄的話,竟讓穆峻峰聽出了幾分很久不曾有的舒心來。
“我現在跟他多說一句話,都得少活十年。”穆峻峰睜開眼睛,适應了四周的光線。
“诶呦,不是小景哥長小景哥短的時候了,啧啧啧……”紀元太賤了,賤得穆峻峰牙根癢癢。
“你怎麼不去送你兒子上學!都九點了,展曉佳還沒罵你!”穆峻峰想了半天該怎麼怼回去,最後也沒找到個好由頭,隻好撿起什麼說什麼。
“我們佳佳才不會罵我呢!再說,罵我怎麼了?我們合法夫妻。你有人罵嗎?”紀元氣穆峻峰簡直信手拈來。
九點整,穆峻峰和紀元從警隊出發去醫院,也沒跟醫院打招呼,直接走進普外的住院部。
今天住院部當班的護士是甯卓,雖然還不到三十歲,卻已經是普外大半醫生最願搭班的護士了,負責任、熱心腸、最會解決醫患關系。
甯卓長了雙笑眼,笑起來的時候看不見眼睛,卻分外親切。
這一點,跟景明挺像的。
穆峻峰知道報警的目擊者病重,需要休息,所以也沒想着上午去看他,午飯前正好見見普外的醫護。
甯卓接到他們就往空着的會診室帶,外科主任已經吩咐過了,在不影響工作、不洩露情況的前提下,配合警方工作。
“你們先坐,我去倒水。”
紀元連忙喊住她,“诶!甯護士,不用了,我們都吃了早飯來的,不渴。醫護時間緊張,不用做這些。咱們直接點。”
甯卓點點頭坐到了紀元和穆峻峰的對面,剛開始說起趙嶺的時候,甯卓還有些顧慮,但随着紀元越說越向着醫護,甯卓的戒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半年前,趙嶺的女兒趙小玉出車禍,剛開始并沒有送到市一院來,而是就近送到了至德醫院。
至德醫院是一家私立的、針對癌症以及臨終關懷的醫院,所以趙嶺很快聯系好了轉院。
市一院的總務處給趙嶺按照醫護職工的程序選了三人間,向陽的病房也很舒适,醫護跟趙嶺也熟,大多事情都願意出手幫忙。
“但是,小玉的腦外傷太嚴重了,沒多久就宣告腦死亡了,當時神經外科和普外幾乎是輪流守着小玉。的确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穆峻峰稍一思索,下意識問:“趙嶺跟醫護就一點矛盾都沒有嗎?”
甯卓頓了頓,心想這個警察怎麼一點都不掩飾自己想破案的心啊,難道醫護還能害他不成。
眼看着甯卓停下來,紀元在桌子底下踹了穆峻峰一腳,“甯護士,就是按照慣例都要問的,你别見怪。”
甯卓聞言點點頭,不太情願地想了想,“要說有矛盾的話……應該也就是神經外科吧,當時腦死亡宣布之後,貌似神外的大夫跟趙嶺提過遺體捐獻,被趙師傅罵了。”
遺體捐獻……
穆峻峰又問起林寶地,甯卓就不太清楚了,但她看林寶地的照片說見過,應當是經常在ICU轉悠。
從普外出來兩人徑直上了ICU重症監護室。
電梯裡,紀元邊看剛剛整理的要點,邊問穆峻峰:“你還真懷疑醫院的醫護啊。”
穆峻峰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
“按照甯護士說的,趙嶺和醫院的醫護關系都很好,如果有矛盾,早在趙小玉身亡的前後就應該顯露出來了,還會等到現在?”
紀元說的也有道理,趙小玉過世了半年多,若是真有什麼深得要殺人的矛盾,應該早就爆發才對。
正說着電梯門開了,兩人走進了ICU科室。
滿滿的隔離室,人也滿滿的。
“好壓抑的地方……”紀元輕輕緩了口氣。
ICU能閑着給他們問詢的醫護很少,最後還是穆峻峰給劉燕護士長打了個電話,兩人才找到ICU的護士長。
“警官你們别見怪啊,咱們醫院的重症病患實在太多了,快,坐坐。”
李鑫是個四十上下、看起來就很幹練的女人,她迎着兩人走進休息室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
“你見過這個人嗎?”穆峻峰看出來她沒有多少時間,直接切入正題,“他叫……”
“林寶地。”
穆峻峰面露喜色,“你認識?”
“ICU應該沒人不認識他。”李鑫說起林寶地的臉色說不上好。
紀元問:“為什麼?他是病人家屬?”
李鑫搖搖頭。
“白事一條龍你們知道吧,林寶地做的,還不如白事一條龍。重症病人總有交不上住院費的,ICU一天下來就要萬八千,沒錢就要去借貸,林寶地就是幹這個的。”
“高利貸?”穆峻峰皺緊了眉,拿着手機就開始給李均田發消息。
“是不是高利貸我就不清楚了。”
紀元看穆峻峰在發現了繼續問:“那他跟你們食堂趙嶺師傅關系怎麼樣?”
李鑫想了一會兒:“他倆……關系應該還好吧,沒聽說他倆鬧過什麼矛盾。”
“護士長!8床心髒驟停!”
李鑫沒來得及跟穆峻峰兩人說一聲,起身就跑了出來,嘴裡還喊着:“給景醫生打電話!”
景醫生?
穆峻峰随着話音站了起來,跟着往外走,腳像是被什麼吸引了一樣。
等回過神的時候,紀元正站在門邊,一臉揶揄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