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反應,李一塵也不急,反是笑道:“有時候地處偏僻其實是好事,外面再有什麼大火也燒不到這裡來。不然就憑你們這樣子,早被朝廷剿滅或者被同行瓜分了。”
轉身走到韓勝面前,李一塵蹲下身把韓勝扶了起來坐好。“我要是你,碰見一對如此心好的大俠,就趕緊把知道的都說了,說不定還能博得一點兒同情心,不但自己完好無損,得到收獲也未可知啊。”
“江湖中人,隻會打打殺殺,你們能怎麼幫!”那小頭領怒吼,似是很不服氣,卻在見韓勝脖子上添了一道血痕時不争氣的哭出聲響,兩眼含淚道:“該死的世道,為什麼我們這些人想要活下來會這麼難?既然誰都可以踢一腳,不讓我們活,那就同歸于盡吧!”
說着,便提刀要刺,不過還沒走近,便被李一塵一扇子打落了刀。刀掉在地上铮地一聲,山匪們愣住了,傻傻的看向李一塵。
可李一塵隻覺得心累,這樣弱的一夥山匪,從武力到心性都是。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能不能活,能怎麼活,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上前兩步,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撿起那把掉在地上的刀,李一塵道:“你們選擇的路子就錯了,再怎麼努力,又有何用?”
手上拿的是柴刀,可手上幹的卻是殺人的事兒,既然杜月寒能在這裡的山上安安穩穩生活一年多,這山下鎮裡的人也能見土匪卻不識得,他們,這一群好手好腳的人,又有何道理非得幹這等損陰德的事?
除非,是早已被架在火上烤,下不來了。
不多時,人都散了,那幾個山匪被勸回山寨,李一塵坐了下來,伸手扯出韓勝嘴裡的布團,韓勝喘着氣,怒視李杜二人道:“為何還不殺了我?我人沒了,那些小子打不過你們,自然也就散了。”
英雄氣短,做不成英雄的韓勝連這口氣都要學。李一塵搖頭,隻說因為我答應了他們要救你。
“是啊,你一條漢子,怎的動不動就要尋死?”杜月寒道。“就算你舍生取義,在那些人眼裡也不過是顆廢掉的棋子,他們不在乎,你可得想想你兄弟。”
“兄弟……”韓勝頹喪地垂頭,低不可聞的聲線不住顫抖。“這本來就是個謀生的手段,一開始我們誰都沒當回事……怪我,怪我一時糊塗,沒認清自己究竟是個什麼位置。”
韓勝肉眼可見的洩了氣,李一塵瞥一眼,問他:“所以你們是久久沒收到錢,你那小兄弟才決定下山搶劫的?”
“是,他是今年剛來的。”韓勝點點頭。“唉,也是個苦命孩子,家裡有人發瘟,父母都死了,他村兒裡人将他趕了出來沒去處。我見他時,他都餓了三天快死了。”
“你們是多久開始做這事的。”
“沒多久,一年多以前吧?”韓勝回想道。“那時我們主要在山上種地砍柴為生,偶爾下山打劫。”感受到身旁有杜月寒投來的目光,韓勝苦澀的扯了個笑,又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嗯,如此說來,确實有利可圖。”
屋子不通風有點熱,李一塵掏出折扇給自己扇風,忽然注意到杜月寒走到了自己身邊兒坐下,李一塵便想問問他的意見。可是月寒皺着眉,平素裡會對他笑得很好看的一張臉蛋兒如今仿佛正刮着六月風雪,叫人瞧上一眼就給凍住了。
李一塵放心不下,剛想開口,敞開的大門口又發現了一個人,探頭探腦的模樣,不是李财還能是誰?
幾乎要被氣笑了,李一塵沒好氣道:“你也說說吧,就這麼喜歡偷聽我們說話?要不也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交代清楚,要麼一起扭送官府。”
可李财這次卻大膽得很,小跑進屋,就跪在了李杜二人身前。
“大俠,二位大俠。”先磕了一下,李才擡起頭,神色激動。“你們說的都對,這裡正,他不是個好東西啊,還請二位大俠一定要匡扶正義,除暴安良!”
這一通操作下來把他們都搞懵了,或許連李财
自己都身陷雲霧。
“你不想幹啦?”李一塵驚奇道。
李财猛烈搖頭。“我親眼所見,若還為惡人辯白,豈不與他們同流合污?”說着,扣在了地上行大禮。“我觀察他們許久,苦于無法親拿,此次得見二位大俠,該是龍隐鄉的福氣。懇請大俠,為這裡的百姓主持公道!”
夜,就快過去了,鎮子裡此起彼伏的雞叫聲。李一塵和杜月寒看看默默不語的韓勝,又看看跪在地上不起來的李财。
良久,終是歎一口氣,将他們扶起。
“因果報應,天道無為。二位,你們的結,自有一日會解,何苦再行不必要之事。”
走出屋外,星子隐退的高空上送來一縷清風。李一塵擡頭望了望天,發現日月各置東西兩邊,月光甚至比日光更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