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吵醒你了？”

男人軟軟的聲音傳來，草生蓦然回過神，才想起自己剛才是想要說些什麼。

“呃……師兄，你、你又犯病了？”草生連忙蹲下身關切問道，手也搭在男人臂上作勢想扶人起來。

男人搖搖頭，嘴角微微抽動，似是想露出個笑來，還一邊慢慢站起身一邊輕輕推開草生的手。“無事，我已經好了，師弟，回去睡吧。天快亮了。”

月夜下，男人高大的身軀緩緩隆起，濃厚的黑影逐漸覆蓋住草生。

多麼像獵手爪下瑟瑟發抖的獵物呵！特别是他臉上露出的怪異笑容，如果是不知情者，一定會當場被吓得昏死過去。

即便是草生，一開始也曾被吓到流淚。

“師兄，你真沒事嗎？”瞥開眼，草生跟着站起身扶上男人的手臂。“你的病如此來勢洶洶，每次都痛苦不堪，就連吃了藥都……我還從未見過人喝藥後還會這樣難受的。”

“住嘴！”

話未盡，男人就突然嚴厲地制止。草生一驚，再擡頭看向男人時，他卻又已經立馬緩和下來，柔柔的神色重新彌漫于眼中。

“師弟，不要議論師父。要記得。”

溫柔到脫力模樣，從内到外都是，濕淋淋的汗水即便草生隔着衣物也能抓滿手。

趕忙點點頭，草生不敢再多言，扶着男人回了洞内。洞内不見日月，方才斂住了男人那一雙光粼粼的眼眸。草生悄悄長舒一口氣，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不願看男人的眼睛。

草生回到自己的小床，男人盤腿坐在麻草墊上，本來一切回歸正常，但男人剛彎下腰又發出的痛呼令草生忍不住心生憐，就像看到了一隻被自己救助過卻還是不懂得尋求自己幫助的貓。雖然這比喻聽起來似乎不太恰當，但草生的的确确心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便是如此。

一個大男人，還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真是比他這個孩子還差勁。也實在是……

叫人放心不下。

“師兄，要不你上床睡吧？”草生又折返回去蹲在草墊邊望着男人緊閉的雙目詢問道。“我看二狗生病後他娘都要讓他躺幾天休息休息呢！你雖然是大人了，想來也是一樣的。”

手臂上傳來小手熱熱的力度，使男人睜開眼望向草生，霎時，黢黑的洞内也有了光彩。

“師弟，我很慶幸自己沒有對你下手。”男人忽然說到。

寂靜的夜，洞内每句話都像有回音在石壁上剮蹭又粘回至耳廓裡。草生不願再看，因為男人的目光晶亮，因為他又露出那怪異的笑容。

老天，難道他連笑也不會嗎？

草生真想這麼問一問。

“既然你入了門，也說過要一生陪伴師父……和我，那麼我想有些事師兄得跟你講講。不管你習不習慣，這都是師父定下的規矩，你都必須跟我一起做，決不能反悔。”

男人鄭重其事的交代起來，還拉住草生的手腕要他點頭同意。但草生早就在天罡星那裡了解到很多事情，甚至……可能比男人知道的還要多一點。

“哎呀好啦！”反手握住男人的手掌，草生嘻嘻笑道，一邊将男人拉起來。“我還小，師兄慢慢教我嘛！反正我是不可能離開你和師父的。起來嘛師兄，我們一塊兒睡床。”

不容置喙的姿态，隻因已經十拿九穩了。草生拉着男人并排倒在床上，像索取溫暖的小孩兒，不斷往大很多的哥哥懷裡擠。

“師兄你知道嗎？你抓我來那時我本來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沒想到自己反而活了下來，現在不但百病全消，還有了一個師父和師兄，有了家人，有了遮風擋雨的住所，這是我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師兄啊，我是不會離開你的，知道麼？是你救了我……”

夢呓般的話語，草生縮着腦袋靠在男人胸口前。而男人快連手腳也不知該如何安放了，畢竟他從未跟一個小孩這樣相處過。

要知道，以往抓回來的那些可都……

好在草生是個自來熟，這般親昵，說不融化男人那堅冰似的心，是不可能的。

男人感覺自己頭腦紛亂，但終歸還是這新奇的體驗占領上風。一點點伸出手，男人不太熟練的在草生頭發上撫摸。

手感一般，但還是使他心軟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