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死寂樣的洞内,今夜卻有了竊竊私語,男人亦奇異得充滿耐心,懷裡的草生問,他便答,直至東方既白。
這幾日男人除了教草生習武外,便就是像有什麼事一樣焦躁的等在洞門口,視線望向遠方,腳步卻一步都沒有踏出去過。草生問,他便睜着那雙好看的眼睛輕聲說:“師弟,我擔心師父。”
草生一愣,不過很快明白過來。
“那幾日我與師父待在一起也确實沒見過他練功,我剛入門不久許多事沒師兄你清楚。師兄,師父練的這個功必須用……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兒嗎?多久一次?”
來了幾日,還是草生第一次詢問這些事,男人打算認真回答,反正,江湖多險,師弟總要知道。
“最大便是你這般年紀了。”男人垂下眼,淡淡道。“我很小的時候便跟師父一起出去,那時候我還不會什麼武功,隻能用最笨的辦法靠近那些小孩用帶他們去吃好吃的看好玩的将人騙來。師父從來不允許我主動找他,所以也沒有定數,隻要他需要,便會來看我。事後……以前是一根糖葫蘆,現在……”
男人說着忽然停住,眼光怅然地望向洞外。
“現在我隻希望能永遠陪伴他。”
輕聲的,像嗫嚅自語,讓草生無法确定,于是便安靜的等待,等待那雙幽黑的眼睛終于望向自己。然後再,一點點移開。
草生很懂事,即便沒什麼人教,多年不安的流浪生活也教會了他該看人眼色,靈活做事。所以他懂事的沒有問很多問題,比如你師父帶着我在外面吃喝玩樂怎麼沒想起你?是不是隻要你師父不來看你給你下命令你就連出也不出去一步?還有啊,你長這麼大,可真是個奇迹!
一想到這兒,草生便想逗逗這個男人。
拉住男人的手臂,草生仰着小臉兒,擔心關心道:“但我更想師兄你能别再那麼痛!”
男人怔住,不解又驚訝的看着草生。
就那雙,漂亮的眼睛毫無阻隔的看了過來。草生咬咬牙,堅定回望,一邊大聲道:“看師兄你每次發病都那麼難受我心裡真的也跟着好難受!師兄啊,你隻希望陪伴師父,可我們才是能相伴更久的人!要是你疼死了,那我也就心痛死了!師兄!你聽我的話,我們去找師父,讓他給你治病,好不好?”
草生并不怕男人真的去找天罡星質問,開玩笑,他那句擅于觀察的話可不是自賣自誇。就這個男人這般聽話,外表再肅殺可怕也都是紙糊似的一戳就破。
一個過于相信他人的人,是在街頭混不下去的。這個道理,他八歲都明白,這個男人卻不懂,真是可笑。
不過他面上仍舊作出副可憐樣,關切,情真實意的話聽得男人心更軟了。眉眼,精神具皆下沉,溫柔到脫力的模樣,眼底溢出沒有實體的一圈圈氤氲水波。
“師弟,你的病好了,我真的很高興。”男人又扯出一抹難看笑容。“那日沒跟你說,其實我不給你用藥不光是怕用得不對,更因為……我的藥副作用實在太多,你也看見了。”
猛地抓住了草生手腕,男人顯得有些焦急,因為不得不說出口又不該說出口。兩相作用之下,太陽穴上又冒出一滴滴汗珠。
“師弟,我、我不想害你。”
手上被抓得有些疼,要不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小命草生早就咬下去了。尴尬的笑着,草生盯着男人溢滿情緒的目光,沒動,反而伸出手握住了那隻抓住自己的手。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師兄,你的病,和你用的藥,究竟是怎麼回事?可否告訴我?”
“我……”
男人一聽變得猶豫,松了力,摸向胸口。
“被師父撿回來不久我就開始疼,師父費了好力氣才尋來這種藥給我吃。雖然可解一時之苦,但無法根除,而且這藥……似乎還能成瘾……這是我自己發現的。”
“師弟!”握住草生雙臂,男人急道:“你說我們習武之人怎麼能對藥物成瘾?我不想你變得跟我一樣,甚至當時我有想過要不就殺了你,結束你的生命,總好過被師父煉藥,或者日後不斷受苦!師弟,幸好你都好了!我好高興!”
一下抱住了草生擁進懷裡,男人閉眼激動道,身軀都微顫,語氣中遮掩不住的欣喜。
草生沒想到他突然這樣熱情,反正掙脫不開,隻好無奈地擡手擁抱。
男人非常高,抱住草生時将草生整個人都淩空而起了。雖然看上去十分被動,但草生趴在男人肩頭卻覺得十分惬意。
一個過于相信他人的人,是在街頭混不下去的。但如果他遇到的是像自己這麼心好的人,那就另當别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