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糖水不值幾個錢，可現在我才懂師兄待我的心意無價。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實意的待我這麼好。師兄……謝謝你！”

緊緊望着對坐的男人，草生滿眼期待。

“我們以後，也繼續一起生活吧。好嗎？”

揚起臉，草生露出個真摯笑容。可男人偏過臉，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甚至站起身，走出了他們歇腳的茶水鋪。

就如此憎惡自己嗎？草生心中疼痛。

“我說過了，我不是你師兄。你該喊我林哥。”男人望着遠處的青山，緩緩道。

還好不是正面拒絕自己，草生舒展眉頭，又重展笑顔，強自平靜下來。

“……林哥。小乖。”

擦了擦女孩嘴角，草生勾起個古怪笑容。

“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後來，一路無話，直至走到一處山門前。

若說之前從不拒絕是怕再惹師兄不快，趕走自己就麻煩了，那麼現在，再聽之任之，就真的沒有任何以後了。

“師兄！”

草生抱住了男人的手臂急急追問。

“你去哪兒？你要扔下我了嗎？那小乖呢？”

男人态度堅決，推開草生的手。

“你我本就不該有瓜葛。你應該記住，你是我抓來的，我想過取你性命，我待你一點都不好。跟着我，就不怕我再賣了你？”

“那就賣！”

草生激動道，又抱住男人的腰嘶吼。幾乎眼底逼出淚花。

“你會麼？師兄，你不會的。我們怎麼會沒有瓜葛？你待我好不好我說了算！誰沒害過誰啊！真要論，你還比不上我呢！”

雙臂收力，草生埋進男人臂彎間抽泣。

“我不要離開你……師兄，别走好不好？我真的隻想跟你在一起。你走了，我怎麼辦？小乖怎麼辦？師兄，你真的一點都不心疼我了嗎？我不信……師兄，你别走……”

懷裡的小人兒将自己腰間的衣衫都哭濕了一大片，男人木着臉，其實亦心有不舍。

手搭着草生的肩，眼睫顫抖了一次又一次，最終仍是狠下心閉上那一雙滢滢黑瞳，堅定的扒開了草生交給一旁等候的接引弟子。

“草生，我真的待你一點兒都不好。聽我說完，我利用過你。”

轉身走到山路口，男人渺遠的聲音像山風吹送而來。

“知道麼？我早就發現那藥不對勁了，我也早就開始懷疑你。那天晚上，你和二位少俠出去找天罡星，我就打算趁機逃跑了。沒想到山下又來了許多江湖人一路潛伏，我知道會有一場大戰，便随他們遠遠兒的跟着。我以為你會死，結果反倒聽清了天罡星親口說自己毫無武功，是個普通人。”

“你說我待你好，可是草生，那天晚上是我主動攬責，并非為天罡星遮掩，因為我早就聽出二位少俠話中深意，我利用你逃出來，卻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草生，你現在，還覺得我好嗎？”

話音落，男人欲直接下山。

可是草生才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他。

“我說你好就是好！丢下我一次又要丢第二次嗎？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不斷努力想掙脫開束縛，草生哭喊着，終于掙出一隻手伸向男人下山離去的方位。

“師兄，你别走啊，别離開我……你回來啊……回來……”

山風呼号，男人的最後一片衣角也消失了。

他沒有停留，把自己的哭喊當作送别。

他為什麼不要我？

我錯了。

草生怔怔地盯着，兀自睜大眼睛，仿佛已失去魂靈，任山風将淚吹幹，将臉吹僵硬麻木，如一具斷線木偶，呆呆地眨眨眼，忽然毫無征兆的昏倒在地。

這短短一生如此可笑，糾纏不清了。

太乙山的山路蜿蜒狹長，一路叢生危石斷崖，松枝奇花，讓人看不見盡頭，就像自己這一生，一直遍布迷霧、充滿危險，找不到家的方向。最後好不容易才發現，原來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因為他通向的不是武林名門，而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行至山腰處，男人回頭往上望了一眼。

總有人該去贖罪。

草生，你會好好長大的。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