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一聲大吼,裴念吓得哆嗦了一下,口中的棒棒糖就這麼直挺挺地在地闆上安了家,碎成好幾塊。
他蹲下身,憤憤地拿出買東西給的發票把碎裂的糖果包好扔進垃圾桶,學着周圍的人在人行道上乖巧等待。
透藍色的眼眸仿佛天生蘊含着大海的清澈,流轉間左看右看,最終定格在同樣等待紅燈的路人身上。
對方比他高出半個頭左右,穿着黑色高領毛衣和到小腿的毛呢大衣,臉上戴着黑色口罩。
就連頭發都是精心打理過,右眼附近落下的一小縷發絲更是别樣用心。
裴念眨巴了兩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人字拖和大短褲,又看看對方。
重複幾次後,他笑着在心裡感歎。
人類世界可真有意思,到處都是穿衣服的人。
凜冽的風在冬日并不少見,掀起了裴念的衣角。
也吹來了一陣淡淡的蝦肉味道。
出門前和系統的對話讓他誤以為這裡不能吃海鮮,在超市時,哪怕自己的口水差點流出來,也沒有往水産區移動半步。
這會兒猛然飄來的味道,讓本來已經吃飽的肚子再次感受到了饑餓的侵襲。
他撇着嘴,擡手摸了摸肚子,吸着鼻子往風來的方向不停尋找。
視線最終停留在面前穿毛呢大衣的男人身上。
綠燈亮了,對方已經邁開腳步,離了裴念一段距離。
他想都沒想就追過去,眼睛瞥到對方手裡的白色厚重塑料袋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跑了兩步,裴念一低頭,發現自己腳下多了一張白色的小卡片。
卡片還沒他掌心大,用燙金工藝印着幾個字。
其中最顯眼的就是男人的名字。
裴念疑惑一瞬,朝着不遠處擡高手,手裡舉着踩上自己鞋印的名片。
清清嗓子,他大喊:“沈白菜!喂,前面那個叫沈白菜的,你等一等呀,你的東西掉了。”
此時已經進了小區,幸好沒有太多路人,這才沒引起騷動。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聲音太小了,對方完全沒有回頭,跟沒聽見似的。
裴念有幾分委屈,咬了咬下唇,殷紅的舌尖輕觸下唇上那顆紅色心形小痣,随後帶着一肚子氣,又追了上去。
終于和男人坐進了同一部電梯,氣喘籲籲地抓住對方的衣袖。
他着急地說:“我叫你你怎麼不理我啊,你的東西掉了,沈白菜。”
對方看着他,眼神淩厲,裴念心裡一陣發毛,手就這麼松了開來。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好心幫對方撿東西,為什麼不但不感謝他,還用這麼銳利的目光看着自己。
抓着名片的手怯生生地,仿佛一隻受了驚的小烏龜,随時準備将頭和四肢一起躲進殼裡,脖子下意識往後一縮。
“你……”裴念咽了咽口水,小聲說,“你的東西掉了。”
“你剛才叫我什麼?”
對方聲音冷漠極了,裹挾着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寒霜,比他的眼神更加銳利。
裴念悄悄往後退了兩步,靠在電梯邊緣,哪怕扶手抵着他的大腿,他也不敢向前半步。
這麼兇的人類和他故事書裡看到的女巫差不多。
心中默默給沈白釋頭頂畫上一頂女巫帽子。
“沈……白菜?”
沈白釋磨了磨後槽牙,連下颚線都繃緊了,低沉的聲音落在電梯的各個角落。
“你不識字?沒上過學?就算不識字也不至于不認識我吧?”
白皙的手指緊緊捏住名片邊緣。
在語言系統還不完善的人魚腦袋裡,“菜”與“釋”這兩個字區分起來很困難,猶如數字中的“0”與字母“O”一般難以分辨,所以裴念并不清楚沈白釋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我上過!”氣憤的人魚鼓起腮幫子,手叉着腰,“我可是從海洋最高學府提莫利亞維斯頓畢業的!”
而且還是第一名的好成績!
沈白釋冰冷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裂痕,他蹙了下眉,什麼都沒說,一把拿過了裴念手裡的名片。
他和裴念雖然完全不熟,但并不是第一次見面。
兩人的孽緣還得從幾年前說起,從出道以來,他們就一直是競争關系,各大頒獎典禮幾乎都能看到對方的身影,而且都是競争同一個獎項。
兩家的粉絲更是吵得不可開交。
他和裴念沒打過多少交道,裴念的形象在他心裡一直都是:作、讨人嫌、聒噪一些貶義詞語構成的。
“你袋子裡的是蝦嗎?”
清潤的聲音拉回了沈白釋的注意力。
指尖輕動。
薄唇微張,片刻後還是點了下頭。
裴念驚訝地捂住嘴巴,不敢想象沈白釋就這麼赤裸裸地承認了。
畢竟買賣海鮮可是犯法的!
過于興奮的腦袋中自然而然把這一切都變得合理化起來,裴念猜沈白釋的身份可能和自己一樣,是這個世界的“異類”,還是不受到法律約束的“異類”。
吸了吸鼻子,裴念湊到沈白釋耳邊,用手擋住嘴巴,眼睛轉個不停,悄聲問:“我是人魚,你是什麼生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