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喚名中,兩人都朝那頭望去,隻見遠遠走回來的金冠少年玩弄着可以擊打出火星的石頭,倨傲極了:“你瞧這火石,噼裡啪啦,還不快點誇小爺聰明能幹?”
蘭煙貞眉上猛地一凜,抑着一絲微妙的嫌惡。他凝着默不作聲的雲姜,故意恹恹地逼問:“小麻風,你不告訴我自己姓甚名誰,卻先一步告知了他?”
“這又不是什麼生死要緊的事。”雲姜煩他一連大半月都沒有親口問過,這時候反來怪她?真是會惡人先告狀。
蘭煙貞冷笑一聲,納回雙手,不滿地攏在胸前:“原來你叫雲姜?真是好名字。不巧的是還要從他人嘴裡知道,難為我這個人不感恩情,竟不知救命恩人的名姓。”
“你們嘀嘀咕咕說什麼?見我這麼得力居然不來誇獎,真是不成體統。”
獨孤無憂歪着頭,打斷這兩人的交談,接而将雲姜拉起來,吆喝着做苦工:“快來,快來,爺不會烤魚,一會兒燒成黑炭了。”
“連瞎子都要使喚,不知道你這個人有良心沒有!”
被留在原地的蘭煙貞眸光深邃,漠漠地瞧着那一處。
在水畔的枯葉旁,獨孤無憂眉飛色舞地點起火,又拿燒起來的樹枝去吓唬雲姜,說要燎她的頭發,反被雲姜狠狠地打了一拳……他們年紀相仿,正存着好玩的天性,所以就這麼明目張膽地将他丢在這裡,明明方才還說——
他借勢一躺,合攏睫,嘴角微微卷起……真是眼不見心不煩。
“你那個死鬼姘頭怎麼倒下去了?”
枯枝噼裡啪啦地炸響,簇簇火焰明淨澄亮。
獨孤無憂攥着魚,忽然注意到歪倒在地的蘭煙貞,十分揶揄:“小瞎子,他不會是吃飛醋了罷?想來定是見爺貌美勝過他數倍,自慚形穢。”他又注意到魚身上的火,慌裡慌張地捏熄那一點紅,燙得龇牙咧嘴,“不過他倒是待你很好,滾下斜坡都不舍得将你放開,又在墜下絕崖時,将你緊緊護住,否則也不會傷了腿。”
他心疼地吹了吹自己的指腹,餘光卻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身畔這人的神情。
溶溶火光“呼啦”搖晃一聲,燙得人心頭恍惚。
雲姜抱着膝,輕輕地想着,這人的确極好,隻是來來去去的過客漂泊無數,他們偶然相逢,又會偶然分離……世上的事大多如此,他待她好一些就渾渾噩噩的話,那才算蠢鈍如豬。
“不過萍水相逢。我救過他的命,但他沒有慷慨到以身相許,與我結伴是還恩情罷了。”
聞言,獨孤無憂微微蹙眉,再探向蘭煙貞時,潛藏一分防備一分審視。
是了,他亦能察覺出這人身份并不簡單,總覺得那副平靜的面孔下還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至少不會像他面上看起來這樣風流無害,而且,蘭煙貞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可是他倒下去了,你不過去看看?”
溪風将二人對話遙遙地傳遞,蘭煙貞幽幽地睜開眼,散落的光斑跌在他漆黑的眼眸上,絢成昏沉的暈,他發覺自己真的燒得厲害,正要擡手扶額,就見身畔落了一道影,換了一塊新的布巾貼在他的額頭。
這人輕阖眉目緩解幹澀的裂痛,嗓音沙啞得無力:“不是在玩火,好不好玩?”
“好玩。”雲姜探了他的頸,又拿布巾擦拭他滾燙的肌膚,“他是個小孩子脾性,你也是個小孩子脾性?你怕我丢下你不管?”
“是。你有什麼緣由定要管我?”蘭煙貞唇上幹裂,胸腹猶如火燒一樣,一直燒痛了他的咽喉,“承蒙你說萍水相逢,不過是還恩情,我有哪裡值得你高看一眼?連個名姓還要從……我連他也比不上?”
“你為什麼同他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