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遣了小唐在城中各打聽有名的吃食,試吃過後,買了街西角的芙蓉糕、龍鳳水晶餅、櫻桃酪都打包了遣了店家送到康平裡。
又惦記着是不是該送點什麼别的玩意,可和小唐從城東挑到城西逛了幾個時辰,硬是沒看到一樣能送的出手的禮物,搞得小唐叫苦連連。
尋常珠钗花钿金銀細軟,自然沒有一樣是他眼裡能與亦歡相配的物件。
正在發愁,突然瞧見了路邊的刀劍鋪子,記起幾年前在北境曾得了一把銀匕首,松石藍寶鑲嵌清亮鋒利很是特别,他原本一直放在身上,袖口胸口摸了摸。
現下應當在府内,左思右想還是打算回去一趟。
今夜,祭拜月神,龍舞賞月,放河燈多有意義的日子,禮物還是得特别的時候送才顯心意。
街巷各處都是趕着過節的人,很是熱鬧,貨郎都忙着往東西市跑免的錯過生意,倒顯得城郊坊子裡比平日裡還添幾分安靜。
周子憂折回别苑住處,找到匕首放在袖口,路過李因處卻見一個人影一閃,他警覺的停下腳步。
觀察了一陣,怕自己眼花又立在門前叫了一聲:“因。”
半晌李因才應:“怎麼。”
“無事,我回來一趟,你一人嗎?”
李因聞聲迎出來語氣如常:“剛才是東市綢緞莊的老闆,我們在談大軍冬衣的工期,你怎麼?浪子回頭想管這事了?”
周子憂下意識的向裡張望卻不見人确認無虞後道:“那還是不了,你忙。”
眼見天色漸暗轉頭一刻未多停留,套了車直往西市去。
中秋,主街沒有宵禁。尤其是安瀾橋一帶人們會放河燈祈願,晚些時候可能還有龍舞表演,一些城中坊間的富貴人家會捐些香火,由族中的年輕人傩舞一路舞到月神廟去。
一年之中難得的熱鬧時刻,城中的百姓歡聚,也是氏族官眷難得出門的日子,安瀾橋邊尤甚,放燈祈願仕途通達,姻緣順遂。
周子憂命小唐把車停在西市門口,自己步行到安瀾橋。
遠遠看見人群裡的黎亦歡,穿着一身黛色胡服頭發随意的挽了挽,站在橋下正看着他眼波流動像一彎碧水,就像他初見她的模樣。
當即不得直接飛到黎亦歡身邊,可奈何百姓太多輕功直去難免引起騷動。外出還得低調些,隻得老老實實順着人流一點點的寸到了亦歡的站處。
黎亦歡見人到,點頭示意:“周郎君。”
周子憂直到在她面前站定才長舒了一口氣:“頭回覺得,這麼幾步距離像隔着汪洋。”
黎亦歡梨渦閃了閃:“這麼多人,你倒是一眼就看見了,原本以為要等好一陣。”
“這有何難?梁州綢緞鋪,裴家蹴鞠場我都是一眼就看見了你,你沒發現嗎?”周子憂說着,眼神自然地落在了她身上。
黎亦歡眼神閃了閃:“世子真是無時無刻不在鎖定敵人,那我倒是有幸這麼早就入了郎君的眼。”
“所以可能我真要感謝月神娘娘,原本覺得認識别家娘子,談婚論嫁甚是無趣,不過是些容貌、才情、門當戶對。
我聽娘子們議論起來像是市集賣肉的買賣,直到……直到與你相識好像才知道也可以什麼也不為,在一起坐着也可以什麼都不講。”
亦歡擡眼看看他,又回避着看向遠處:“聽起來更是無趣。”
周子憂正色認真道:“無趣又如何?沒有原由,卻讓人心生歡喜足矣。”
黎亦歡久久未應,人潮流動了一波又一波,孩童們的叫嚷聲貨郎的吆喝聲,夫妻吵架朋友鬥嘴,遠處還有茶館在說書。
兩人憑杆立在橋上良久,人來人往引得路人議論:“這是誰家的哥姐,真是相配賞心悅目啊。”
“就是說,這郎君好俊俏也不知婚配了沒有”
“你别瞎想沒看見人家旁邊已經站着一位了嗎?”
不知是故意還是湊巧,人群裡有人推搡黎,亦歡一時未察,跌跌撞撞的随着人群撞進了周子憂懷裡,周子憂順勢一環牢牢環住。
黎亦歡搖搖晃晃連忙站穩,一旁幾個半大孩子在起哄,她尴尬的笑笑:“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去放花燈吧!”
拽着周子憂的衣袖來到河邊。
二人放完燈又閑逛了好一陣,等到人群漸漸退去才回。
黎亦歡堅持要獨自回去,周子憂不好強扭,便假意離開讓她先走。怕她察覺惱了,在相隔一條街的地方悄悄跟着。
黎亦歡一人行在街上,神情自若腳步卻放得很慢像是在等着些什麼。
中秋無月四下一片漆黑,卻傳來一陣鑼鼓經文的唱誦。一夥人敲鑼打鼓的從遠處走來,跳着舞步像是城中的月神祭祀。
黎亦歡餘光打量着人群,卻察覺巷角高處有異,未動聲色。
本已走過的傩舞隊伍突然轉頭,領頭之人從身後、鼓下抽出刀來橫劈過來。
黎亦歡輕擡步子繞過,抽劍相迎。
不一會身後的街巷突然亮起百餘火把,将她團團圍住。
為首之人摘下面具:“别看了黎将軍,牆上是弓弩,你跑不了了。”
黎亦歡擡頭看着那張熟悉的臉,斜斜嘴角:“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