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初霁,一室安甯。
晨起周子憂命人在内室點了香,看榻上黎亦歡還昏睡着,讓婢女端來清水來幫她整理了發髻和面上的血漬。
他輕輕擡手觸到她的體溫,溫溫熱熱早已不似昨夜他抱着她時那般寒冷,面色瞧着也似恢複了一些血色。
翁公推門進來,查了脈又新換了幾味藥材,急忙命人抓來去煎。周子憂拽住老頭詢問了半晌她的情況,反複确認她暫時無性命之虞後才罷休。
他到榻旁細細的瞧着她,看她喝了藥,情況又确實穩定了不少,周子憂才稍稍從昨夜害怕失去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囑咐了侍女們盯着,準備出門去給王妃請安,卻發現昨夜的事早在王府上下傳的沸沸揚揚,娘子們灑掃都在談論見周子憂去了才笑着住聲。
進了門王妃剛用過藥,見周子憂一臉疲憊,連忙讓屋裡婢子傳來早飯。
王妃一臉擔憂的溫聲道:“昨夜累壞了吧,今日怎麼也不多歇歇,這麼早跑來做什麼?”
周子憂取走王妃手上的藥碗放到一旁,笑着道:“擔心阿母,來看看您有沒有按時吃藥。”
王妃嘴角揚了揚從周子憂手上取過帕子:“這次一病,終于讓你找到機會在王府當家作主了,你這個襄王府家主也做了快月餘了,感覺如何啊?”
周子憂俯下身來,伏在王妃榻旁:“母親快點好起來怎樣都好,隻要您和父王都好好的我怎樣都行。”
半晌周子憂撇過臉去輕聲道:“母親,我們找到李因了。”
王妃收斂了面上的笑容看了看窗外,昨日大雪今日日頭格外好。
輕歎一聲:“是他自己做錯了,不是你的過錯。木已成舟他就應當為他所做的付出代價,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必顧忌我。”
“兒知道了,我會好好了結此事,給朝廷和梁州百姓一個交代。”
王妃看他淡淡笑了笑,拍了拍周子憂的背,緩緩開口:“聽說那位娘子救過來了?她不是尋常人家的娘子吧,是做什麼的?”
周子憂擡起頭:“母親都知道了。”
“憂兒不想讓我知道啊?”
周子憂有些難為情:“自然不是,隻是昨夜……事發突然她性命垂危,兒有些亂了分寸。又是在府内阖府都瞧着,今日一路走過來聽到上下都在議論,害怕母親責備。”
王妃正了正身子:“我們家倒是沒有那麼多這方面的規矩,隻是憂兒人家是娘子,世人總是苛求的,你做事情前應當替她多計。”
他笑着歪頭思索了片刻應道:“兒知道了,她是……内衛,内衛府将軍,率性多智武功高強。
有時候有些清霜質傲,有時候又似嬌爛春陽。兒時常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但又不自覺的想離她近一些。”
王妃聞言揚了揚聲調:“女将軍?我朝雖然也有女官,可女将倒是少見。”
周子憂頓了頓語氣變得添了幾分愁思繼續道:“原本此番李因的事相處下來,兒覺得和她之間相去勝遠。
身份懸殊終歸是無法真的信任彼此,自此放下也就罷了。
可昨日知道他為了王府違反衛府條例故意留時間給王府自白,兒又……又覺得好像錯怪了她。”
“兒也不知道我們二人究竟有沒有來日,可看她性命垂危兒隻有一個心思,她要活着我得護着她。”周子憂喃喃了許久。
王妃溫柔的看着周子憂的臉:“憂兒,信任是朝朝暮暮裡堆出來的,不是你期待着她就能給你的。
但人之一世本就如此,來日未定你隻管順從自己的内心就足夠了不必那麼多躊躇,其他的阿母信你知道該怎麼做。”
侍女送來早飯,布置好了餐桌一旁立下。
周子憂乖覺的扶着王妃起身道:“知道啦,兒和母親一起用早飯。”
長安城的冬日,皇廷裡正是忙時。六部都忙着來年春的雜事,朝會倒是因為天氣免去不少。
女皇利用宋之也的恨厲雷霆手段處理了一衆反臣,多是些以性别身份名目議論當今朝堂正統的。
此事一畢眼下終于騰出手來處理前朝遺留的政務,親定修訂律典,重整禦史台,加開恩科,春耕,為朝政首務。
朝臣們也開始漸漸認可女皇的對朝務之見,質疑之聲漸歇。
此時女皇正在麟德殿召見衆臣正在商量來年的恩科名目,孝廉還是軍功一時相争難定,幾位老臣各有論斷吵得不可開交。
實在是無法決斷隻得朝會後交衆臣議後再做區處,女皇被一群大儒吵得頭昏腦脹,剛想去禦花園吹吹風就收到了梁州的密函。
藍色密封,不是衛府的正式承報,是從梁州驿直發的加急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