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低了聲量:“世子真打算做狗皮膏藥了?腿長在我身上,我去哪不行啊?”
說罷沒等周子憂再說話轉身進了車廂,剛剛坐定準備知會車夫。擡眼就見周子憂的腦袋也出現在車廂裡。
車夫怎麼可能欄的住他,周子憂一步就踏了上來坐在她身旁一臉決然。
“世子?”周子憂不應,黎亦歡表情又繃緊了幾分厲聲對着他:“周子憂!”周子憂還是不言隻是坐着。
“朝臣們下朝可都看着呢,你這是要幹嘛?”
周子憂盯着她:“黎将軍你再喊下去,所有人都會知道我今天上了你的馬車。”
說着掀起車窗對着一旁正在等他的小唐使了個眼色,小唐會意便知會了王府車夫調轉車頭回王府去。
黎亦歡歎了口氣,對着車夫言道:“不管他,我們先走。”
馬車宮門外一拐朝着西市的方向向前,車廂内的兩人卻安靜一句話也不講。
周子憂看着窗外臉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黎亦歡倒是神色怡然靠在車廂壁上小憩,近日來的憂思朝會結束算是落地了一半,她還是老毛病緊繃的情緒放松下來便犯困。
車行的飛快走過一段坊間的小道石子遍地颠簸的厲害,周子憂轉過頭看着她熟睡的臉出神,下意識的伸出手護着她。
黎亦歡卻始終緊緊貼在馬車壁上一動不動,馬車漸漸平穩了下來,周子憂坐直了些的臉色卻愈發的不好。
黎亦歡依舊閉着眼緩緩開口:“世子這是何苦,早點回王府好好做你的襄王世子不是很好嗎?非要在我這兒浪費時間。”
周子憂面色陰沉,語氣凝重的問:“你今天在朝上都在做什麼你自己知道嗎?”
她撇過頭去掩飾着情緒扯了扯冠纓:“我做什麼了?你我是盟友我做什麼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周子憂眉頭緊蹙:“我知道你和皇帝在謀什麼,但就一定要以這樣的方式嗎?
今日在朝上言辭先是沖着禦史台,而後又是借着西北旱災,戶部、鸾台、鳳閣、乃至尚書省,三司讓你得罪了個遍。
原本你衛府橫空出世已經夠紮眼,光是殿前面對那些慣常直接的武将都差點招架不住,你覺得你一人能與這整個朝堂為敵嗎?”
她若無其事的開口應着:“世子不必如此我心中有數,今日朝堂上看似群臣反對實則不然。
一方面在此一事上皇帝本就是要改變眼下的朝局,遇見阻力也是預料中事;
另一方面左右仆射封曆,呂堅、禦史大夫梁召轲他們都是重臣,門生衆多幾乎占了當今朝堂的半壁江山且與呂相吳相并無依附關系。
他們并未反對要麼就是不好直接反對呂相,要麼就是還在觀望陛下能不能扭轉局面,我們并非不能争取,事在人為。”
“你有沒有想過态度未明還有一種可能,他們隻是面上不反對實際上早已反無可反。别忘了益州之事,到現在這個身居高位的長安的内鬼我們還一無所知。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現在在面對什麼?”
她抿了抿嘴揚了揚下颌盯着周子憂的眼睛,直沖着眼前關切的眸色厲聲反問:“面對什麼?世子究竟與我什麼關系要來管這些。”
“黎亦歡!”周子憂克制着直沖印堂的怒意。
馬車内的空氣凝滞,二人都将頭瞥到一旁不看彼此。
半晌無聲,周子憂強忍着内心翻湧的東西。這些天見她和想要見她的欣喜,輾轉反側的期待都被黎亦歡的這兩句話擊的粉碎。
此刻的他死皮賴臉的坐在這兒,說的每一句話,這些天暗暗在親府衙門和少将軍府間所做的一切都變得異常可笑。
突然一陣風從車窗吹進來,打在二人的臉上氣流竄動,遲鈍模糊的感官突然清醒了不少。眼前人還坐在自己對面如此真切,周子憂腦海中閃現出雪夜裡那張滿是血漬的臉。
他平複着失控的情緒,語調刻意柔和下來慢慢開口:“我與你可以沒有關系,但是我不能就任由你如此置身險境。
如今天下之局自古鹹始,變與不變在我眼裡遠不比你的性命重要。你做你的我不阻攔,我要護着你,隻是在全當日的誓言也請黎将軍不要阻攔。”
黎亦歡眉頭輕動,不自覺的轉頭剛對上他溫柔關切的眸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