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隅扯住缰繩,兩人停在一座酒樓前。他伸手将她抱下馬,後面梅月和陸眠兩人匆匆趕來。
梅月先認出樓上高懸的牌匾,向衆人介紹。
“這座名柳樓應當是太名都最富盛名的一家,據說他家每道佳肴都極為美味,隻有招牌菜太河醋魚特别難吃。”
陸眠好奇問:“有多難吃?”
梅月搖頭道:“我來太名都多次都沒嘗過。”
秦悅眨了眨眼,“那今天試試。”
“你确定嗎……”梅月和陸眠兩個人都用不敢苟同的眼神看她。
“試試到底有多難吃嘛。好壞都是經曆,重要的是親身感受。”
四人被請進頂樓雅間。穿過窗棂望去,波光粼粼的河水穿城而過,兩岸柳樹雖已褪去了綠葉,枝條依舊柔美。
梅月解釋道:“正因這座酒樓臨河而建,春天食客便可在此觀景。相傳這是賞柳的最佳之地,故取名柳二字作為店名。”
“梅月姐姐真是見多識廣。”秦悅贊道。
“北桓還有許多好玩的地方,若得空了我陪你同遊。”
話音方落,梅月眸間略過一絲猶豫,覺着這話說的太過果斷,便又補充道:“倘若有機會的話。”
“好啊。”秦悅欣然接受。
兩人你來我往聊了半柱香時間,因二司主京外事宜,梅月常年在各地奔走,奇聞轶事聽的便多,她滔滔不絕分享,幾人聽的聚精會神。
不多時,滿桌菜肴已然琳琅滿目,色香俱全。圓桌中央擺着一盤太河醋魚,魚身潔白如玉,淋着一層深褐色醋汁,點綴了幾片翠綠的蔥絲和姜絲。
除了這盤魚看着清淡些,其他菜幾乎都是一片紅。
陸眠好不容易被梅月拉着一起坐下來,看見滿桌辣椒還是咽了咽口水。
“殿下,這……您不是不吃辣嗎……”
梅月往他碗裡夾了一大塊魚肉,“好了好了,這個不辣,少說話。”
三人都向他投來觀察的視線。陸眠明白自己這是被當成小白鼠了。
他眉心微蹙,聞見酸味有些難以開口,做了一番思想鬥争後還是夾起一塊放進嘴裡。
然後,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好酸……”
秦悅和梅月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可憐的陸眠就這樣被架在火上欺負。
高興之餘,梅月猝然被她頭上那支雀尾金钗折射的日光晃了眼睛。
她端詳了好一會兒,猶豫道:“這支钗精美非常,就是不太合秦小姐的年紀,成熟了些。”
秦悅摸了摸钗子,“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這東西。”
一路同乘過來,她已經适應了重量。
梅月搖了搖頭,銳評:“小侯爺的眼光還是差了些。”
寶藍碧玺與華貴的黃金相襯,極具貴氣,但這份貴氣卻不适合秦悅這樣十七歲的少女,倒像是當家主母會喜愛的款式。
謝隅放下筷子朝她頭上看了過來,什麼話都沒說,像是在用眼神把钗子瞪成齑粉,仿佛和這根金钗有深仇大恨。
她看着謝隅,杏眼彎彎的笑起來,“你覺得如何?”
謝隅轉過頭去,面無表情道:“庸俗。”
秦悅唇邊笑意更濃了。
這才是醋魚吧。
談及金钗,梅月忽而想起一事,“太名都司獄與那知府大人一樣清正廉潔,據說他平日隻穿粗布衣,飯食也隻吃野菜,可他那位夫人瞧着卻是雍容華貴的模樣。”
“那名唯一幸存的校尉恰好又在地牢斃命,此人身上有疑點。”
陸眠接上她的話:“那我們直接去他家搜?”
梅月沉吟:“先不要打草驚蛇,他住城東小院,那一隅之地不像是能藏東西的地方,不如先去探探口風。”
商量完接下來的打算,梅月碗裡被夾了一塊魚肉。
她看向筷子的主人,秦悅對她眨了眨眼,“梅月姐姐,咱們一起嘗嘗。”
說罷,她便将一塊豆腐般嫩滑的白肉放進嘴裡。
很快,秦悅眼睛就被酸的睜不開了,醋汁又酸又澀,激的她舌頭都快蜷起來了。
梅月輕笑,也随她咬了一塊魚肉。這一口帶着十二萬分的謹慎,明明隻是一小塊,卻也足夠讓她臉上皺成一團。
“真的好酸……”
陸眠見她倆表情比自己還痛苦,總算扳回一局,抿着唇強忍笑意。
三人都嘗過一遍,目光便落在正襟危坐的謝隅身上。
秦悅探過頭去看他的碗,裡面沾着薄薄一層醋汁,餘留一根姜絲,顯然是已經趁他們玩鬧時嘗過。
“你怎麼沒反應?”秦悅訝異。
謝隅問她:“什麼反應?”
“殿下,您不覺得酸嗎……”陸眠小心翼翼道。
“尚可,不算太酸。”謝隅點評着,又夾了一塊,嘗過後略微點頭,确定自己的評價。
原來謝隅不能吃辣,但特别能吃酸!秦悅恍然大悟。
……
午膳過後,四人開始着手調查。
因太名都知府郭長庚以身作則,勤儉節約,廉潔從政,因此清廉之風在太名都官員之間盛行。司獄孫大人作為郭長庚的左膀右臂,自然也是穿起粗衣種上野菜。
兩月前水災泛濫,太名都外多處村莊受災,京都運來的赈災白銀卻不翼而飛。
艱難之下,郭長庚率先捐出五百兩用以救災,其他官員紛紛效仿,孫司獄亦是其中一人。
“據說他捐了二百兩。”
梅月正打量着鋪滿了青苔的斑駁院牆,向衆人闡述暗衛得到的消息。
“住在如此清貧的地方,能拿出二百兩也不容易。”陸眠摸了摸腐朽的木門,啧啧感歎。
推開半掩的門扉,院内簡樸至極,幾株瘦弱的青菜在牆角頑強生長,一間低矮土屋便是孫司獄的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