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暮春的涼風卷着碎葉呼嘯而過,山道兩側新芽枝木被吹得簌簌作響。
“殿下,梅月大人已經抵達青岚都,三日後入京。”陸眠扯住缰繩停在謝隅身旁,兩人俯瞰山崖下紮營的大片黑雲。
鐵甲森寒,旌旗獵獵,兩萬邊關精銳如烏雲壓境般鋪滿山間平野。
謝隅目光落在主帥帳前的林晔臣身上,那人銀甲未卸,滿臉濃密胡茬像是許久未修,此刻手中握着一封密信。
“陸眠,你先回京。”
陸眠有些擔憂:“可……扶光和梅月大人都不在殿下身邊,我怎能隻留殿下一人。”他還未勸說完,謝隅眼神示意他不必多言,便調轉馬頭領着剩餘親兵直奔山崖之下。
平野上篝火星星點點,糧草辎重堆積如山,主帥帳旁的兵器庫寒芒隐現,營内戰馬輕嘶,巡營的士兵正來回巡視。
“将軍,斥候來報,晏都侯奉诏調動三千禁軍往青峪關方向去了。”副将上前禀報。
林晔臣冷笑一聲,将信紙揉碎在掌心:“太後那邊消息倒是靈通。謝隅真是大不如前,這麼久都沒抓到内奸,難道不知他暗閣的消息随時都會被抄送一份到後黨手上?”
他指腹摩挲着腰間長刀,“傳令全軍,改走青岚關小路。”
話音剛落,漆黑的密林中驟然迸出無數寒星,箭矢破空之聲撕裂沉寂的夜空。
“敵襲——!”
哨兵的嘶吼戛然而止,一支羽箭已貫穿他的咽喉。營帳被無數冷箭刺得簌簌亂顫,掀翻的火盆濺上帆布,瞬間燃起赤金的火苗。
“糧倉!糧倉起火!”
凄厲的号角劃破夜空,糧倉方向烈焰沖天,火舌瘋狂吞噬着堆積如山的糧草,滾滾濃煙遮蔽了半邊天幕。林晔臣拔出腰間長刀直奔糧倉,刀劍相碰間放火的黑衣影衛紛紛倒地。
“是暗閣的人!”副将大驚。林晔臣雙目充血,咬牙切齒吼道:“一個都别放過!”
營中大亂,士兵奔走救火之餘還要與不知從哪冒出的影衛纏鬥,林晔臣重刀落地轉瞬間便斬殺意圖燒兵器庫的影衛。他眯着眼死死盯住密林,他和那個人曾在南疆攜手作戰多年,對他的戰法熟悉到極點,直覺告訴他,那人就在林中。
刹那間,黑壓壓的玄甲親兵如狂風般自密林而出沖入火海。那個熟悉的身影縱馬踏焰而來,須臾之間便殺穿了一列披甲士兵,所有人都在一瞬間身首分離。
他一襲輕甲,墨發以暗銀發冠束起,額前垂下幾縷碎發,襯得眉眼愈發鋒利。
那是令他極為熟悉的,在殺了一定數量的人後難以壓抑的殷紅。
兩軍在熊熊烈火中厮殺,林晔臣一抖手中重刀,朗聲道:“好久不見了,桓南王殿下。”
他提刀左右開弓又斬下數十名親兵的頭顱,如疾速黑風般一路朝他的方向砍殺過去。
短兵相接,謝隅飛身下馬攔下他一式,冷笑道:“林大将軍,别來無恙。”
兩人你來我往激戰數十招,林晔臣刀勢淩厲,謝隅憑借沉穩劍法招招攔下,卻也無暇主動進攻。
林晔臣臉色陰沉:“隻憑這點親兵就想攔我進京,你這兩年攝政王是當得昏頭了?”
二人戍守南疆多年,早便熟悉對方的一招一式,打鬥之中林晔臣卻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他刀風急轉,一記重斬,謝隅便被震退數步,虎口猝然崩裂,鮮血順着手腕彙成一縷紅線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