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識人甚少,除了周家村逃出的幾人,又有誰會關注到她,即便熟悉,眼下她衣着淩亂,頭發髒污,臉色暗淡蠟黃,誰能認出?
除非……一個荒唐的猜測從腦海中浮現:
二狗?
既與狼□□往甚密,又能自由進出于山林之中,且若二狗并非啞巴,而是與她一般,提前進入遊戲……
但若是如此,那古怪的小妮兒與孫嬸,也有可能與她一般,可短短數十天,一個帶着孩子的婦人,混進了山匪營寨,不,叛軍之地,也未免太過可怕。
如今還得盡快脫身,兵戎相向,她一人之力,敵不過。
一道蒙着黑布的身影不知從何處出現在林嬸身旁,附身附耳低語,林嬸眼露精光,卻謙遜至極,短短幾句後隻連連道“曉得,曉得。”
便抓着晏哥兒的手拖拽着,就要随着那黑衣人離去,晏哥兒猝不及防地踉跄幾步,差點摔倒在地,木漣青順勢攙扶,輕聲道:“晏姐兒。”
林嬸身形一頓,回頭道:“你還不快跟上?”
一路暢通無阻,三人一跟着那黑衣人,來到寨子之外,夜色之下,有一輛馬車在旁等候,三人被“請”上車後,還未坐穩便一路狂奔起來,三人在車廂之中東倒西歪。
急行了一日一夜之後,馬車突地停了下來,路途中,木漣青趴在床邊穩住身形,試圖從吹開的簾子向外望去,記住路徑,卻滿是山林,還依稀有數道視線鎖定着車廂,不知來意。
黑衣人火急火燎地将三人趕下車,三人顫顫巍巍,腦内如同勻漿一般,剛接觸地面,腳下一軟,跌坐在路旁。
那黑衣人卻不以為意,指了指前方的路:“往前走數十裡便是汾城,秋二小姐,不送。”
林嬸癱倒在地,卻欲言又止,強撐着起身,朝黑衣人爬去,那人會意,從懷中掏出兩份身份文書塞到她的懷中,沉聲道:“若敢說漏一個字,秋家——”
林嬸慌忙點頭,氣若遊絲:“是是是!”
黑衣人冷哼一聲,返回車旁,嗅到車内酸臭味,不禁皺眉抽刀砍斷缰繩,将馬與車分開,随後翻身上馬,一扯缰繩,調頭朝山林中疾馳而去。
三人恢複了些體力,才互相攙扶着朝官道走去,不過半日,便遇到逃荒的流民,與此前大不相同,流民不再整個列隊有序前行,多是獨自一人面黃肌瘦,目光無神地朝前一點一點挪動着。
偶有成群,不過五人,青壯勞力将家中老幼死死護在中間。
一連走了數日,還未見城池,林嬸眼神愈發的陰霾,她已經将木漣青身邊包袱搶走,翻開卻隻找到了三個裝滿幹糧糊糊的竹筒,她失望至極,惡狠狠地盯着木漣青,将竹筒悉數藏在懷中。
木漣青不語,亦步亦趨地跟在秋素煙身旁,三個竹筒,每日隻拿出一隻,林嬸吃了大半,才丢給秋素煙,等輪到木漣青之際,隻剩下了一層淺淺的底。
饒是如此,也斷食已久,日頭高懸,三人嘴唇幹裂,口渴不已,木漣青與三人同行,無法從空間之中拿出食水,可若是離開二人……
她垂着眸,不動聲色的瞥了眼路旁搖曳的枝幹。
還不到時候。
她腦中回憶着方無亦送予的那份地圖,汾城,汾城之外應是水草豐盛之處,如今黃沙四起,但依稀見着路邊有濕潤的泥土。
木漣青上前一步,扯了扯林嬸的衣袖,林嬸回頭,眼神陰鸷,腹中空空,她心中戾氣翻湧,這小女娃若是沒有吃的,也不必留着了。
“我曾來過此處,依稀記得有處窪地,說不準……”
林嬸眼中一亮,卻又狐疑:“此地幹旱許久,哪來水源?你能找到?”
木漣青點點頭,随即三人腳步漸緩,行至一片枯樹林後,身影消失在道上,路上流民對此早已見慣,有人消失,有人加入,生死各安天命。
走到山林深處,林嬸不住的催促,木漣青隻是點頭:“應是這塊……”
突地腳步一滑,跌落山崖,消失無蹤。
林嬸大驚失色,卻抓不住下落的木漣青,一時怔住,跌坐在地,眼下希望全無,腹中饑餓難忍,若是……
她突然攥住身旁秋素煙的手腕,眼神發直就要往嘴裡送,秋素煙大驚,掙紮不已,卻餓了許久,到底抵不過那婦人的蠻力。
隻見林嬸陰恻恻地笑到:“煙姐兒,給奶娘吃一口……就一口,定能帶你出去……”
“你,你……”
她手腕被死死鉗住,而後手腕處傳來啃噬疼痛,她不可置信看着她,雙目通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