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糧草先行,可實在太慢,我便攜護衛快馬疾馳,月餘前至此地,走失後被李……被那黑風寨擄去,當家仁慈,感念我與夫婿真摯情感,故送我下山……未曾想……”
木漣青面無表情地聽着,翻動着跟前的竹筒,放涼後塞進包袱之中,耳邊秋素煙聲淚泣下,枯黃的臉上流下兩道黑淚,頭發如雞窩一般髒亂不堪,舉手投足卻如同嬌小姐一般自持,訴說着她與未婚夫婿的風花雪月。
“我夫婿與我情比金堅,可世事無常……”
木漣青用濕土滅掉炭火,撿起一旁的包袱,點點頭打斷秋素煙的回想,道:“好,我幫你。”
“你倆情深,感天動地,我雖難逃災民,身份文書盡失,可到底從西邊出來,再回去,也不是難事,此地距汾城不遠,若是腳程快些,明日便可入城,然我身無分文……”
秋素煙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對珍珠耳環,塞到木漣青手中:“俠士若願護我與夫婿相聚,皆時定然奉上萬兩白銀,護俠士平安南下!此對耳墜,在汾城置換,也能租上輛馬車,你我二人相助西去,不出十日,便可抵達西臨城。”
木漣青點點頭,二人相攜着走回官道之上,卻心懷鬼胎。
她自是不信秋素煙言語,見面之處,她便時常躲在林嬸之後,不甚開口,她原以為二人落難,相依為命,卻發覺秋素煙看向林嬸麻木的神情之中流露出憤恨的眼神。
再遇山匪,被迫與二人同行,此二人與山中隐藏之人關系密切,竟能完好下山,又有高手潛伏在側,直至汾城之外才撤離開去,她因此得以試探二人。
秋素煙毫不遮掩,将林嬸殺害,然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再有心機,也斷不能在荒年獨活,便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
她本能甩掉二人,卻在翻找到那份文書之後,改變了主意,此地文字與她所學大不相同,但那上頭的名字,自是她熟悉的。
王大花……
山中之人到底是誰,二狗?
用此文書進行試探,必定潛藏在暗中,她如同置身于迷霧之中,入局破解,才是最快之法,且此人與她目的一緻,又有人暗中護着,此番西行,必定順利得多。
走至官道,二人的加入如水落湖中,引不起一絲波瀾,待至天明,終的遠遠見到了城牆。
牆角下人頭攢動,一個個渾身髒污如乞丐一般的人瑟縮在牆角之下,等天完全亮了,城垛之上出現幾個官兵,手持弓箭,指向牆角的難民們。
起初還不為所動,直到有人腿上中箭,發出低低的叫喊聲之後,人群才轟然散去,低垂的臉上面露兇色,不見一絲畏懼之情。
城腳下可見幾個巨大的石槽,木漣青心生古怪,卻見城垛之上,官兵大喝一聲,手中冒着熱氣的大桶,被兩人合力往下傾倒。
還未倒完,就有難民沖了上去,狼吞虎咽地往嘴裡塞着食物,又被身後争先恐後的的人群推到,淹沒在食物之下。
城垛上的官兵見此,停下了手上的活計,目露兇光,惡狠狠的盯着城下難民,終于,人群之中有一老者,顫巍巍上前,想要将倒在食物下的人拽出來,卻隻是徒勞。
“哼,若是還敢上前,今日就不再放食!”
衆人一退再退,獨留那老者站在食槽之外,費勁拉扯着那人,城垛上的官兵也并不着急,等到再有人上前,與老者一同将那人扯出之後,才再次倒食。
木漣青面色沉重,思考着入城之法,被秋素煙緊拽着的手臂上傳來刺痛,她偏頭看去,卻見秋素煙緊繃着小臉,意味不明的盯着前方的難民。
早已有人注意到她二人,此前三三兩兩,人群并無聚集,起了賊心卻無賊膽,此時人潮湧動,兩個身形瘦小的“男子”在旁,便有人偷偷靠近,木漣青二話不說,露出包袱之下的柴刀,那賊眉鼠眼之人眼中立刻透露出讨好之意,不動聲色地往後退着。
“慢着。”
那人頓了頓身形,轉頭就想跑進人群之中,木漣青反手拽着秋素煙,往前一步,将那人拉住。
“俺,俺……”
“兄台,借一步說話。”
木漣青彬彬有禮,手上柴刀被磨的發亮,那人瑟縮一下,不敢言語。
三人行至一處角落,原本占據在此的難民們,看到木漣青手中的柴刀,識趣的走開,眼睛卻不住的往三人方向瞟看着。
“如何稱呼?”
“俺叫,大李子。”
“原是李兄,方才多有得罪,請李兄來此,是為了解城外之事,不知李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