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你詐我!三哥!不帶你這麼玩的!”許箐賭氣地又坐回了椅子上。
“送到綠水塢不好嗎?起碼不用賣身了。”定遠侯淡淡地說。
“我可沒逼她們賣身,你知道歸雁樓有的是賣藝不賣身的清伎,這些都是她們自己選的。”
“晏城有沒有?”
許箐默然片刻,最終颔首認下。
“你不是說你什麼都沒幹嗎?”定遠侯語氣有些嚴肅。
許箐辯駁道:“即墨允跟我說借人,我能不借嗎?”
“你不能嗎?”
許箐無奈地說:“我現在隻是個手裡有幾間鋪子的閑散人而已,即墨允的人拿着手令到晏城,說讓琉璃苑配合,那你說我怎麼辦?我讓琉璃苑的人把他們打出去嗎?那幾個小娘子也都是知道實情之後自願去的。”
定遠侯沒有說話,隻看着他。
許箐歎了口氣,挪得離熏籠近了些,說道:“哥,我真的是沒有辦法,而且那個時候就算我知道了夏祌要幹什麼,我也沒辦法阻止。他是皇帝,從他把我關在東宮開始,他就早就忘記自己最開始要的是什麼了。赤霄院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朝堂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你是知道我當年有過怎樣的設想的,可現在呢?有哪一點是我當年的設想?那個皇位是會讓人變的,會讓人變得迷失本心,變得六親不認。我知道他讓赤霄院去設計這件事的時候就猜到結局了,但是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隻能順水推舟,想辦法幫着你和嫂嫂,讓你們安全回到臨越而已。你以為我現在還能有多大的力量?”
許箐說完這段話,書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半晌,定遠侯開口:“院首到底在哪一邊?”
“有些事不是那麼簡單的非左即右而已。”
“你不怕嗎?”定遠侯略有擔憂。
許箐笑了笑:“怕他倒戈?他不會的。當年我們一手打造的赤霄院如今變成這個樣子,你以為即墨允心裡好受?他為什麼不上朝?他那不是仗着夏祌的信任胡作非為,他那是在告訴夏祌,赤霄院和他即墨允并沒有完全妥協。你以為夏祌心裡不惱?可他還得用即墨允,有些事隻有即墨允知道,也隻有即墨允能辦到。夏祌想要徹底掌控赤霄院還辦不到,他們現在之間是互相牽制的。”
定遠侯擔心地說:“可還是很危險。如今除了我、琛兒、晟王和穆如風以外,便隻有他知道你的身份。琛兒不會亂說,晟王更不必說,穆如風品性端正,你對他又有昔年的救命之恩。可那位……他是日日在天家身邊。”
許箐端起茶杯說:“這事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他去找浔陽公你知道嗎?”
許箐拿杯子的手頓了一下,輕輕點頭,表示知道。
定遠侯繼續說:“皇後要查恭敏貴妃當年的事你也肯定知道了。”
許箐放下茶杯,緩緩說道:“我不問你是從何處知道的這些事,我隻想讓你想一想,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這不該是絕密嗎?你的人有多少手段我是知道的,這些事情絕對不是你的人查到的。”
定遠侯眉間略帶怒意:“季亭,你這是何意?”
許箐直視着自己三哥,說道:“你以為即墨允的行蹤是那麼好讓人知道的?即墨允那一身輕功,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可曾見過任何人的線報提及了他的行蹤?你以為即墨允真的躲不過三嫂在宮裡的眼線?你能知道,隻是因為有人讓你知道。”
定遠侯語氣有些不耐煩:“你到底要說什麼?”
許箐把右手食指舉起放到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俯身到定遠侯耳邊說:“她害怕了。”說完便轉身出了書房。
長公主同孫石韋密談之後走出廂房,恰好碰到從書房出來的許箐。
“三嫂。”許箐叫道。
長公主笑道:“隻有你肯叫我三嫂,我跟幼婷說了多少次了,她都堅持要叫長主,明明是一家人,非要這般生分。”
許箐笑着說:“整個許家隻有我從小就不守規矩,難得三嫂容忍我不守規矩,我就借機放肆一把喽!”
“我就喜歡你的性子!若說親近,我倒真是更親近你們兄妹,這些年在許家過得舒心極了。”長公主說。
一旁的孫石韋接話:“我現在身有品階,幼婷大概是有所顧忌,還請長主諒解。”
長公主說:“沒有怪你們的意思,我知道在朝中難免需要小心謹慎,不過一個稱謂罷了,如今我可以長居京城,以後讓幼婷多來府上陪陪我,我一個人也怪悶的。”
孫石韋略俯身:“是,幼婷也說想時常過府來。”
定遠侯站在書房門口,看着三人的背影,心裡似乎有些明白剛才季亭的話。他整了整衣衫,快步跟上前面的幾人。此時已到傍晚,許家大哥二哥都已離去,因為第二天孫石韋要入宮當值,便也帶着許筠離開。
“三哥三嫂,我也走了。”許箐說。“我跟子隽說好了晚上回去吃飯。”
長公主在旁含笑揶揄:“天不怕地不怕的季亭,就怕我五哥!果然還是有人拿捏得住你!”
子隽是晟王的字,而晟王在先帝諸子中行五,是以長公主稱呼他為五哥。
許箐:“三嫂可饒了我吧!改天到王府坐坐,他挺想你的。”
長公主點頭:“好,他有空時,你就派人來告訴我。”
說話間已經走到門口,許箐轉身道:“晚上風涼,三哥三嫂快回去吧。尤其三嫂,孕中更要注意。”
定遠侯和長公主都點頭,目送着許箐上了馬車才轉身回府。
許琛早已挪回了自己的房間,定遠侯便扶着長公主順着抄手遊廊去到許琛的昆玉院。
原本侯府的衆多院落除了他們夫婦二人起居的疊雲院有名字以外都沒有名字,後來許琛入住了後面那一進院落之後便都用“郎君院”代指許琛的住所。今年從草原回來,許琛說想給自己的院子起個名字,選定的便這“昆玉”二字。長公主和定遠侯對這個名字很滿意,已經讓許箐寫下了“昆玉”兩個字,待過完年便找人刻成匾額挂起來。
許琛此時正在屋子裡跟歸平和凝冰說話,見到父親母親,連忙起身行禮。